魏国公府的密室里,烛火 “噼啪” 摇曳。
光影忽明忽暗,映得徐弘基的脸阴晴不定。
窦顶搓着手,指缝间沾着细碎的粮末。
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像饿狼盯着猎物:
“公爷,属下已联络了成国公、定国公等几家勋贵!”
“还有楚王、鲁王的藩邸管事,都已点头应允!”
“他们都愿意跟着咱们囤粮?”
徐弘基端起茶杯,手指在杯沿打转,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瓷面。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毕竟此事风险不小。
“愿意!怎么不愿意!”
窦顶压低声音,几乎贴在他耳边,气息灼热:
“陛下搞拍卖充公、银行放贷,说白了就是要动咱们的根基!”
“大家早就怨声载道,只是敢怒不敢言!”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如今陛下的救助款发下去,百姓手里有了钱,粮价本就该涨!”
“咱们顺势囤粮,既合情合理,又能给陛下一个下马威!”
“让他知道,江南的粮食命脉,还攥在咱们手里!”
徐弘基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案上 “咚” 地一声。
沉吟片刻,脸上露出狠厉:
“好!要囤就囤够!越多越好!”
“我要让南京城的粮价,涨到百姓连杂粮都吃不起!”
“让朱由校的救助新政,变成一场笑话!”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阴恻恻的,在密室里回荡。
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和朱由校焦头烂额的模样。
与此同时,南京皇宫的偏殿里。
朱由校正对着一张泛黄的图纸出神,指尖划过上面的线条。
韩爌和熊廷弼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图纸上画的,正是朱由校构想的 “大明江南银行”,条条框框标注得清清楚楚。
“陛下,这银行放贷之法,真能让江南经济复苏?”
韩爌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疑虑。
毕竟这种新鲜事物,他从未见过。
“当然能。”
朱由校抬起头,眼中满是自信,光芒四射:
“商户缺资金,银行给低息贷款;百姓有闲钱,可存入银行拿利息。”
“这就像现代的供应链金融,能盘活整个江南的资金流!”
他指着图纸上的条款,声音铿锵:
“贷款必须要有抵押物,商铺、庄园都可作价!”
“还要建立征信记录,逾期不还者,没收抵押物,以后永不放贷!”
“朕要让江南商户知道,朝廷的钱好借,但不好欠!”
熊廷弼皱眉,语气凝重:
“陛下,臣担心商户们不敢贷款。”
“毕竟以前借高利贷的都没好下场,大家对‘借钱’二字有阴影。”
“所以要立信。”
朱由校沉声道,眼神锐利如刀:
“让韩卿牵头,选派清廉官员主持银行,所有贷款流程公开透明!”
“利息定在三分,比高利贷低一半,再贴出告示,承诺绝不强逼借贷、不额外加派利息!”
他转头对魏忠贤道:“魏伴伴!”
“奴婢在!” 魏忠贤连忙躬身应道。
“让锦衣卫配合韩卿,查抄那些放高利贷的钱庄!”
朱由校语气冰冷:“把他们的账本公开示众,让百姓知道,朝廷是在帮他们,不是在害他们!”
“奴婢遵旨!这就去安排!”
魏忠贤应声退下,脚步匆匆。
三日后,南京城中心的官署门前。
“大明江南银行” 的鎏金牌匾高悬,红绸迎风招展。
挂牌营业的锣鼓声 “咚咚锵锵” 响个不停,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
商户们起初抱着观望态度,缩在人群后窃窃私语。
可当城西的小布商张老三,成功贷到白银五百两,当场拿到银锭时。
围观的商户们瞬间炸了锅,纷纷涌上前咨询。
“真的是低息?没有额外收费?”
“我有间小商铺,能不能抵押贷点钱?”
“朝廷的银行,真的比高利贷靠谱?”
银行内人头攒动,官吏们忙得不可开交。
三日后,韩爌兴冲冲地闯入皇宫:
“陛下!开业五日,已放贷白银一百二十万两,存款八十万两!”
“效果比预期还好,商户们都抢着来贷款!”
朱由校却没笑,反而沉下脸,语气凝重:
“韩卿,最近粮价有没有波动?”
韩爌一愣,连忙回道:“回陛下,粮价确实涨了!”
“每石米从三钱涨到了五钱,地方官说是因为叛乱后粮食减产。”
“减产?”
朱由校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朕让骆思恭查过,江南今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
“就算减产,也不至于涨这么快、这么猛!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看向熊廷弼,语气坚定:“熊卿,你带些心腹,乔装打扮去江南各州府暗访!”
“查清楚,粮食到底都流到哪里去了!”
“臣遵旨!”
熊廷弼躬身领命,转身就去安排,脚步雷厉风行。
五日后,熊廷弼风尘仆仆地返回南京。
一身布衣沾满尘土,脸上带着疲惫,却满眼怒色。
直接闯入皇宫,“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查到了!粮食都被勋贵和藩王囤起来了!”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具体说说,都有哪些人,囤了多少粮?”
“臣暗访了苏州、常州、杭州等地,各大粮商最近都在疯狂收购粮食!”
熊廷弼递上一叠账本,声音带着怒火:
“而背后的金主,就是魏国公、成国公等勋贵,还有楚王、鲁王等藩王的藩邸!”
“这是臣从粮商库房里搜出来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
“他们以每石二钱的低价收购,如今高价抛售,简直是趁火打劫!”
韩爌脸色一变,连忙上前道:“陛下,勋贵藩王身份特殊!”
“此事需谨慎处置,不可轻易动怒,以免引发宗亲动荡!”
熊廷弼却梗着脖子,直言不讳:“谨慎?百姓都快吃不起饭了,还谨慎什么?”
“这些勋贵藩王,拿着朝廷的俸禄,却背地里对抗新政,囤积居奇!”
“简直是国之蛀虫,罪该万死!”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如今江南的粮食,十之六七都囤于藩王勋贵之手!”
“朝廷难以强征 —— 他们抱团对抗,硬来只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韩爌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给熊廷弼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可熊廷弼却视若无睹,依旧怒视着殿外,气得浑身发抖。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落针可闻。
朱由校低着头,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笃、笃、笃” 的声响在殿内回荡。
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有那敲击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韩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熊廷弼这话,简直是在逼着皇帝向宗亲权贵开刀!
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轩然大波,甚至动摇国本!
而朱由校,究竟会选择隐忍妥协,还是会挥动雷霆之剑?
烛火 “忽明忽暗”,将皇帝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忽长忽短。
却照不透他心中的决断,也猜不透这场粮危,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