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林安平没劝住徐世虎,掌柜笑呵呵屁颠屁颠又抱来一坛酒。
“徐将军?可还要加点烫菜?”
“不加!”徐世虎嗓门大了不少,一拍桌面,“去!让你家丫头来唱个曲!”
林安平,(⊙_⊙)?!!!徐二哥你变了...?
“得嘞...”掌柜依旧笑呵呵模样,“这就让她来...”
林安平,不是?掌柜你这反应对吗?
“徐二哥...”林安平有些疑惑外加一些郁闷,“要不我陪你回将军府喝?”
这里毕竟是酒楼,若是等下徐二哥有什么出格之举,传出去对边军影响也不好。
然,不待林安平再行劝道,门口就出现一道身影。
林安平抬头望去,随即熄了再劝想法。
进门说是一女子,实则与黄元江不相上下,身高马大,一脸横肉,手中捧着一个三弦...
“唱吧、”
得了徐世虎允许后,女子欠身一礼,粗糙手指拨弄起三弦...
林安平有些好奇盯着女子,结果一开嗓倒着实有些惊讶到。
虽壮如男儿身,面似莽汉颜,但却声如黄莺鸣。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徐世虎自斟自饮一碗,沉默了几息,脸上原本轻松笑意渐渐敛去。
“徐二哥?”
林安平哪能看不出徐世虎有了心事。
将端在手中的空酒碗放下,徐世虎抬头看向林安平,声音也低沉了不少。
“兄弟...”徐世虎嘴巴微动,“你一声徐二哥,我心中就愧疚不已...”
“唉....”重重叹了一口气,“我那愚妹,当初我就该更严厉一些.!也不至于...”
“徐二哥,都是往事了,莫要再提了...”
徐世虎看似粗豪,实则是心细之人,且是道德伦理看的极重之人。
“当年她与父亲和我一道在北关,我已不止一次训斥,实则...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徐世虎手伸向酒坛,林安平却先一步将酒坛拿开。
“少喝些...”
“实则不想喝,惟愿能消愁。”
徐世虎没有强行去夺,目光通过打开的窗棱望向外面。
原本放晴的天空,又透着一丝昏暗,空中依稀可见零碎小雪飘散着。
晴不过几个时辰,这是又要下雪了。
徐世虎收回目光,望向林安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家父率军助苟挝、竹甸击退南凉,收复鸡弓城,战事顺利,”他顿了顿,“如今兵临南凉王都城下,也不知如今战事如何?亦或者是对是错...”
林安平身体微微后靠,故作漫不经心开口,“什么对错?”
徐世虎垂下眼帘,心中想着如何措词为妥。
“我虽在北关,偶也能知晓京都之事,”沉默片刻后,徐世虎平静开口,“听闻有人风闻奏事,言及家父在鸡弓城与苟挝、竹甸两部暗授过密,与赵莽刘元霸龃龉(ju yu)渐生.....”
林安平闻言不语,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着,等着徐世虎接下来之言。
“更甚者,言家父无视皇命,一意孤行攻打南凉王都,只为贪婪南凉王庭财宝,欲在南疆拥兵自重,占地为...”
“徐二哥,”林安平开口拦下徐世虎后面的话,“慎言,敢问徐二哥,此番都是从哪得知,京都何人所传与你?”
“这...”
林安平眉头皱了一下,徐世虎不说,他也不失礼追问不舍。
“此等捕风捉影之言,若陛下真放在心上,试问徐二哥这会还会稳坐北关吗?”
“话虽如此,”徐世虎眉宇间浮现忧色,“家父此次的确没有遵皇命...”
林安平心中一动,面上没有多少什么表情变化。
“你我都知,战事瞬息万变,将在外军令所不受,徐伯父怕也是无奈之举,待打下南凉王都,陛下那里也不会多加怪罪.”
徐世虎揉了揉眉心,抬眉之时,正好与林安平目光相对。
林安平目光淡然,徐世虎目光凝重。
徐世虎嘴巴动了动,这次却是没有开口说话,许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徐二哥,”林安平沉吟一下,主动道,“以你对伯父的了解,他...是否会有所不甘?攻打南凉王庭后便回京交印?”
林安平大概知道了徐世虎的心中所想以及顾虑,便也不再藏着掖着说,直白了当问出了口。
听到林安平这么直白,徐世虎陷入了沉默,沉默了很久。
炉子里的炭火在那“噼啪”响了几声。
只见徐世虎抬起手挥了挥,掌柜女儿退出了房间。
他依旧没有开口,而是再度望向窗外灰蒙蒙天空,望着变大的雪花从窗棱飘进房内。
他不开口回答,林安平也不催,也是静静坐在那里。
林安平不知徐世虎此刻在想什么,而他此刻则想的是徐世虎方才提到京都参奏之事。
他离京已有几月,这事他不知道,若徐世虎知道,那写信告知之人会是谁?
无疑只有一个人的书信,徐世虎会轻易相信,那便是其兄长徐世清。
徐世清吗?林安平眼神闪烁了一下。
若是他的话,那这封信的内容真实性,可就有待商榷了。
头疼,林安平此刻最真实感受,就是头疼。
他办完西关之事,之所以会来北关,一是看看昔日故旧,二最为重要还是因为徐世虎。
徐世清...林安平一切看在徐奎和徐世虎面子上,才在京都对其忽视。
可若徐世清真开始搅和徐世虎的话,那待自己回京都以后,可就真不顾虑了。
林安平暗自吐出一口浊气,抬起眼帘,目光从桌上炭炉移到徐世虎那里。
恰好,徐世虎此刻也收回目光。
“家父...”徐世虎开口了,“纯粹武将,所念不过是卫护汉华,征战沙场,开疆扩土之功,也掺杂光耀徐家门楣之想。”
“陛下登基,虽不言有从龙之功,也制约常家父子兵马,陛下不赏,我也不图赏,因为我知陛下之意,但那毕竟是我。”
徐世虎也说的很直白,对于当初太子之乱,他不图得到什么,也从未往心里去过。
“愚妹之事,不可否是个疙瘩,家父嘴上不说,心里未必就没有郁结,他一意孤行要平定南凉,开百年未有之功,其中不少为了求徐家,求愚妹一个安稳。”
林安平坐在那点头,徐奎如今之位,朝堂是个有脑子的,都不难看出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安平。
“但若说家父有谋逆之心,我不相信,他对汉华的忠心,不亚于旁人,纵此次行事激进,也绝不会行悖逆之事。”
一片雪花,从窗户缝隙处吹至林安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