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落雪纷纷,房内暖意如春。
徐世虎与乃布元安静对视了一眼,只余林安平与曲文汉的声音。
偶在曲文汉畅谈之时,林安平会开口打断问上一嘴,曲文汉也是回答的很好。
知识储备浑厚,且见解务实中肯,能考虑到朝廷法度权威,也能兼顾北地实际情况与新民接受程度。
“例如屯田水源之争,”曲文汉最后道,“下官以为,强硬划分或均摊皆非上策..”
“当组织各村耆老、代表,实地勘察,依地势、旧例(合理部分)、未来规划,共同议定分水章程,并立碑为约,由郡衙担保执行。”
“既要讲‘法’,也要顾‘情’,更要让归附新民看到‘利’,让其心服,水源有了保障,以牧改耕方能顺利施行,而非单纯靠官府强行施压,只会适得其反。”
林安平眼中丝毫不吝赞赏之色。
此人不拘泥条文,懂得变通,深谙治民先治心的道理,有章法,确实是治理地方的干才。
“曲先生所言,深合治理之道,”林安平颔首,“北疆新附,百事待兴,正需先生这般既通晓民情,又明悉大义之人。”
“下官谢公爷赞誉,”曲文汉没有过谦之意,而是坦然受之,“下官闲日里多喜读书,以及多爱深入百姓之中罢了。”
林安平见其模样,忍不住嘴角扯了扯,心中暗想,看在你的确有能力份上,嘚瑟就嘚瑟吧。
“不知曲先生对野潴人可有了解?”
曲文汉听到野潴人,神色严肃了一些,抬眼夹摸了林安平一眼。
林安平疑惑,不知他这眼神何意?
实则是曲文汉见林安平一直以“先生”称呼,未曾称一声“曲大人”而有所不高兴。
他要是知道林安平故意为之的话,估计能气的立刻撩袍离开。
朝廷文书没下来,他这个“郡守”只在徐世虎这里有效,除了牧原城,汉华官员一律不认。
林安平坐到现在,大概其也能猜到为何任命文书一直没下来了,估摸着是京都城也是有意为之。
这且不言,林安平提到了野潴人,曲文汉也是在那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
“下官在旧朝时...”
曲文汉称北罕朝廷为旧朝,这是铁了心没打算回去了。
“公爷也当知道,咳咳...下官也是身居高位...”
林安平刚摇了一下头,想了想止住,而是在那轻轻点头,“倒是略有耳闻...”
实则,林安平压根啥也不知道。
“因任职高官原因,倒是经常接触北罕以北一些蛮族使节或商队之人,对野潴人也是了解一些。”
徐世虎咂吧咂吧嘴,之前没见曲文汉这般嘚瑟模样,今个倒是奇了怪了。
这是有意在林安平面前显摆卖弄?
“此族传言乃旧朝部族,实则非也,”曲文汉摇晃脑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之所以有这番传言,乃是他们自己散播在北原之上。”
林安平眉头皱了一下,看来段伯了解有些片面。
“野潴人,为青蛮族群,也属游牧一族,以凶悍,重劫掠出名,且居无定所,曾摇尾乞怜罗斯国,奈何不受待见,被驱逐北原,又伸舌伏地于北罕王脚下,然其名声太臭,北罕王打发其去边缘地带苟且...”
“这娘的不就是过街老鼠..?!”徐世虎插了一句,“这该有多不招人待见!”
“将军所言甚是,”曲文汉笑着点头,“之所以不招人待见,是因其言行不与人同,人又何能入了眼...”
林安平嘴角微勾一下,这曲文汉倒如汉华文臣一般,骂人不带半个脏字。
“此番突然小规模出现,根源大抵有二,一为生存所迫,边缘地带苦寒,逢今年天寒,不然十月何落大雪,二则嘛...怕是因为吾朝北化,旧朝有人找到了其势力,与其暗中勾连欲染指吾朝边城。”
“哦?!会是这样?”徐世虎目光寒了不少。
“极有可能,”曲文汉点头道,“下官在旧朝临来吾朝数日前,曾就发现王庭之内有野潴人行走...”
“为防汉华继续北伐,危及王庭,一些人想到暗中资助,或怂恿更北蛮族给汉华制造麻烦,并非不可行之事。”
林安平与徐世虎对视了一眼。
看来明年继续推进北伐,不能再多耽搁,不然久而之下只会越来越多麻烦。
“曲先生可知,可能是北罕王庭中哪些人所为?亦或者野潴人可能会找上哪些人?”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曲文汉摇头,“公爷有所不了解,别看同在王庭为官,然北罕部族太多,都是表面上和睦,私底下都各有算计,具体是谁,还真是难以知晓。”
接着又聊了一会...
林安平望向曲文汉,“曲先生当乃不世之材,本公择日回京后,定在陛下面前提及一二...”
“刷!”一下!
林安平还没说完,曲文汉猛然起身,面对林安平深深一揖。
“多谢公爷...”曲文汉声音微颤,“下官必竭尽驽钝,好报大将军信任之恩,报汉国公美言之德,报汉华陛下重用之泽!下官定位汉华北疆百姓谋安定,谋生计!”
曲文汉心中大喜,他一直卖弄为啥?不就是为了能入汉安侯法眼,然后再能入了皇上眼中。
林安平,徐世虎,乃布元,“.....!”
这还让人说啥?林安平“呵呵...”笑着起身,隔空虚托一下。
“曲先生妙人也...”
不过半盏茶,曲文汉与乃布元方才告辞离去。
送走二人,徐世虎看向林安平,笑道,“如何?我这任命的代郡守?”
“人是有才华,就是...”林安平神色无奈,“说不好,且看着吧。”
“唉...”徐世虎叹了口气,“我那折子递上许久,一直未见任命文书下来,你说是不是因为其终究是北罕旧臣,朝中知我以此等要职委之,有了非议?”
“徐二哥,这就是你多想了,”林安平正色以待,“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无可厚非,什么旧臣新吏,只要心向朝廷,行事有公,无拘泥出身之论...”
“此番估计是朝廷尚需考察此人,故没有过早定论,”林安平拨了拨炭火,“此番回京,我会与陛下面前详述此人,陛下重才能,自当会明断。”
“如此也好...”徐世虎点了点头,“你准备在牧原住多些时日?要不干脆在牧原陪我过年吧?”
“这...我尽量多待些时日...”
在牧原过年肯定不现实,毕竟今年老爷子才从南凉回家,自然是要陪他过个团圆年。
徐世虎又坐了一会,也是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