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城西，外门驻地演武场。
日头毒辣，晒得青石板冒油。
数千名衣衫褴褛的凡人和散修挤在这里，像是一群等待被挑选的牲口。
“下一个！”
高台上，一名身穿剑宗外门道袍的中年管事，正百无聊赖地剔着牙。
他面前并没有桌案，只有一块半人高的【试煞石】。
石头上插着一把断剑。
那剑通体呈暗红色，虽然断了一半，但剑身上缠绕的黑气却如同活物般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周围三尺内的空气都因为这股煞气而变得扭曲、阴冷。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喧嚣。
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刚刚把手握在剑柄上，还没坚持两息，整条右臂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紫黑色。
皮肤溃烂，脓血横流。
“废物。”
管事眼皮都没抬，挥了挥衣袖。
一股柔和的灵力涌出，直接将那壮汉震飞了出去，像扔一袋垃圾一样扔到了场外。
“下一个。还是那句话，不想死的就滚。洗剑奴这碗饭，是用命换的。”
场下的人群骚动了一下，不少人面露惧色，悄悄退缩了。
洗剑奴。
说是杂役，其实就是“人形过滤器”。
东华剑宗的弟子常年在外斩妖除魔，飞剑上沾染了无数妖血和怨气。这些煞气若不清除，会侵蚀剑心。
但高阶的洗剑池太贵，低阶弟子用不起。
于是就有了“洗剑奴”。
用凡人的贱命，用特制的草药水，日夜擦拭，替飞剑挡煞。
通常一个洗剑奴的职业寿命，不超过三年。三年后，要么毒发身亡，要么变成疯子。
“让让！都让让！”
叶尘（贾富贵）佝偻着背，手里摇着一把破蒲扇，硬是从人群里挤出了一条道。
“哎哟，这位仙师，您辛苦！”
叶尘凑到高台边，脸上堆满了市侩的假笑，顺手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了几块碎灵石）塞进了管事的袖口。
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老江湖。
“嗯？”
管事掂了掂袖子的重量，脸色稍缓，斜眼看着叶尘。
“你？你这身板，摸一下剑就得入土。”
“不不不，不是小老儿。”
叶尘把身后的萧无忌（阿哑）拽了过来。
“是这个。这是我远方侄子，叫阿哑。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又哑又傻。”
叶尘拍了拍萧无忌那缠满绷带的左臂，发出“邦邦”的闷响。
“但他有一点好，皮糙肉厚！那是从小被野猪拱大的，命硬！”
萧无忌低着头，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他背着那个巨大的木匣，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截木桩子，毫无生气。
“傻子？”
管事打量了萧无忌一眼。
虽然穿着破烂，但这身架子确实宽大，尤其是那条缠着绷带的手臂，看着就结实。
“去，摸剑。”
管事指了指那把煞气缭绕的断剑。
“坚持十息不松手，就算过关。”
萧无忌没动。
“去啊！傻愣着干嘛！”
叶尘一脚踹在萧无忌的屁股上，“摸那个铁片子！摸完了给你买肉包子吃！”
听到“肉包子”，萧无忌那呆滞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影帝时刻）。
他慢吞吞地走上前，伸出那只缠满绷带的左手。
周围的人群屏住了呼吸。
那把断剑上的煞气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瞬间暴涨，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扑向萧无忌。
“死定了。”有人叹息。
然而。
就在萧无忌的手掌完全握住剑柄的那一刻。
没有惨叫。
没有溃烂。
甚至连那条绷带都没有变色。
萧无忌依旧木讷地站着，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一把凶煞之剑，而是一根烧火棍。
但在没人能看到的微观层面。
绷带之下。
那条漆黑狰狞的【麒麟臂】，内部的阵法回路正在疯狂运转。
【滴——检测到高浓度负面灵能（煞气）。】
【能源判定：可回收垃圾。】
【启动吞噬协议……】
那些足以让凡人骨肉消融的恐怖煞气，在接触到麒麟臂的瞬间，就像是泥牛入海。
它们顺着那些黑金导管，被强行抽取、压缩、过滤，最后转化成了麒麟臂最喜欢的……动能储备。
百分之一……百分之二……
萧无忌那一直处于“低电量模式”的左臂，竟然开始缓慢充电了！
煞气越凶，充电越快。
舒服。
萧无忌甚至想呻吟一声。这哪里是受刑，这分明是在做灵力SpA。
十息过去了。
二十息过去了。
那把原本黑气缭绕、凶神恶煞的断剑，此刻竟然变得……有些暗淡无光。它上面的煞气被吸得太狠，剑身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求饶：松手吧大哥，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这……”
高台上的管事瞪大了眼睛，手里的牙签都掉在了地上。
“这是……【天生绝脉】？还是【无漏煞体】？”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能抗的，没见过这么能吸的！
这傻子不仅没受伤，反而面色红润，看着比刚才还精神了？
“仙师？仙师？”
叶尘小心翼翼地叫了两声，“我这侄子……能吃肉包子了吗？”
“松手！快让他松手！”
管事猛地反应过来，心疼地大喊。
这把断剑可是用来测试的法器，里面的煞气要是被吸干了，他还得重新去申请！
萧无忌（阿哑）听到喊声，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他看着那把已经变得灰扑扑的断剑，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遗憾。
“好苗子！天生的洗剑奴！”
管事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着萧无忌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这种不怕煞气的怪胎，那是万中无一啊！要是把他送去洗那几把最凶的“长老佩剑”，那得省下多少买人命的钱？
“收了！这傻子我要了！”
管事大手一挥，扔给叶尘一块黑铁令牌。
“带着他，去杂役院报到！每个月两个……不，三个灵石！”
“谢谢仙师！仙师慈悲！”
叶尘千恩万谢，把那副唯利是图的小人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转身，又把一脸懵逼的王小二（二狗子）和林青竹（小翠）推了出来。
“仙师，既然收了傻子，那能不能把这两个也收了？买一送二，这俩虽然不能摸剑，但能洗衣服做饭，还能给傻子擦背……”
管事心情正好，看了一眼憨头憨脑的王小二和低眉顺眼的林青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行行，都去都去。反正杂役院也不差这几口馊饭。”
“得嘞！”
叶尘接过令牌，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第一步，入局。
成功。
……
半个时辰后。
众人拿着令牌，穿过了一层层戒备森严的法阵，终于进入了传说中的东华剑宗……的后门。
杂役院位于剑宗的最底层，紧挨着悬崖下方的**【洗剑池】**。
这里的环境和上面的仙山琼阁简直是两个世界。
阴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和铁锈味。无数个穿着灰色麻衣的洗剑奴，正蹲在巨大的石池边，用布满冻疮和溃烂的手，机械地擦拭着一把把飞剑。
“这就是修仙界的底层。”
叶尘（贾富贵）把手插在袖子里，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脸孔。
“这就是我们要潜伏的地方。”
他拍了拍萧无忌的肩膀。
“阿哑，看来这里……”
叶尘指了指那座巨大而浑浊、散发着恐怖剑意的洗剑池。
“是个不错的‘自助餐厅’啊。”
萧无忌看着那满池子的“废弃剑气”，麒麟臂微微震颤。
他没说话，只是那双呆滞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隐晦的锋芒。
当年，他是高高在上的剑子，在山巅练剑。
如今，他是卑微如泥的哑巴，在山底洗剑。
但山顶的剑气终究会落下，汇入这山底的池中。
“洗得越干净。”
萧无忌在心里默默说道。
“磨出的刀，就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