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雾，为庭院镀上一层浅金。
殷玄立于院中，“初雪”环绕他周身流转，带起细碎冰晶，如星河环绕——他已能维持灵器持续运转半个时辰之久，这在半月前根本无法想象。
叶野静立廊下，目光落在殷玄身上，深不见底。
“今日，换一种练法。”
话音未落，他指尖微抬，院中那棵桃树上一朵将开未开的淡粉色花苞悄然坠落。
未等花苞落地，叶野屈指一弹。
一股灵力后发先至，精准地击中花苞。那花苞却并未碎裂，反而瞬息之间被一层寒冷的冰晶封存，化作一枚晶莹剔透的冰琥珀，内里封印着那抹娇嫩的粉，阳光穿过，折射出迷离光彩。
“以此为目标。用‘初雪’触及它，融了那层冰，但不能伤及花瓣分毫。冰碎，或瓣损，皆算失败。”
这要求近乎刁钻。
不仅考验殷玄对“初雪”力道的精准控制，更需对寒髓之力有着入微的感知与驾驭，其难度远超半月来的任何一次练习。
殷玄怔了一下，看着那枚悬浮的、精致易碎的冰琥珀，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他并未觉得自己半月来进步神速，反而愈发感到修行之艰深浩瀚，自己所能掌控的不过皮毛。
叶师兄定的目标，总是这般难以企及。
他吸了口气，集中全部心神，引动“初雪”。
银白色的缎带如灵蛇般探向冰琥珀，动作已比半月前流畅了十倍不止。然而，就在“初雪”即将触及冰晶的刹那——
那枚冰琥珀竟自己动了！
它如同拥有了生命，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轻巧地旋开，避开了“初雪”的触碰。
殷玄：“？？？”
他愕然抬头，看向廊下的叶野。
师兄依旧那副冷淡模样，唯有手上还未隐去的灵力波动，泄露了是他暗中操控。
“敌人不会站着等你来碰。”叶野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殷玄眨了眨眼，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师兄……这算是在耍赖吗？
可看着叶野那副再正经不过的冷峻面孔，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以师兄的实力，如果真不想让他知道，他根本发现不了。
殷玄只好再次凝神，操控“初雪”追逐那枚四处飞旋的冰琥珀。
庭院中，一时间只见银光缭绕，追逐着一抹流光溢彩的冰晶。
殷玄全神贯注，额头沁出细汗，每一次眼看就要成功，那冰琥珀总能在最后瞬间溜走，气得他忍不住微微鼓起了腮帮子，眼睛里甚至透出一种罕见的、不服输的专注，甚至忘了去忐忑师兄是否会不满。
叶野静静看着。
看着少年因为他暗中增加的难度而手忙脚乱，看着他因专注而微微发红的脸颊，看着他那不自觉流露出的、与平日怯懦截然不同的鲜活神情。
心底那处柔软被无声触动。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殷玄的进步有多大，那份对寒髓之力的亲和与掌控力，堪称天赋异禀。
可他偏偏对自己这份卓越视而不见，依旧带着那份让叶野既心疼又不悦的自我认知，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天赋平庸。
为何会如此？
叶野的目光掠过殷玄微蹙的眉尖。
是了，一定是经年累月的否定与贬损，才将这份明珠蒙尘。
一股戾气掠过心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无法言明的纱。
他是帮他修炼的布局者，
他是需要完成他心愿的棋中子。
他们之间这层由“教导”与“依赖”构筑的关系，微妙而脆弱，任何多余的言辞都可能打破平衡。
他尚未准备好迎接可能的变化，而殷玄……他看上去也全然困于过往，懵懂未觉。
这种认知让叶野心底生出一种混合着焦躁与怜惜的情绪，他忽然操控那冰琥珀以一个更快的速度撞向殷玄面门。
殷玄惊得“啊”了一声，几乎是本能反应，“初雪”骤然爆发出一片璀璨冰尘，如星瀑般瞬间包裹住那点冰晶。
寒气精准地一吐一收。
冰琥珀外的封冰霎时消融殆尽，那枚粉嫩的花苞完好无损地浮现出来，被轻柔的冰尘托着，缓缓落在殷玄下意识伸出的掌心。
他握着那枚带着凉意的花苞，有些发愣，似乎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成功的。
叶野看着他茫然的模样，心底的晦暗情绪再次浮现。
他一定会解决寒髓反噬的问题，无论代价。这个念头坚定如铁。
他走上前，目光落在殷玄汗湿的鼻尖和微张的唇上，语气却刻意冷了下来：“控力依旧散漫，最后关头……”
“……但我加大了难度，你做得……不错。”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有些慢，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肯定。
殷玄的脸颊瞬间染上薄红，他很少被这样夸奖，又觉得被师兄这样厉害的人夸赞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
他低下头：“是、是师兄教得好……我其实很笨，差点就……”
叶野看着他发顶小小的旋，和那截泛红的纤细后颈，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有些痒，有些软，又掺杂着更深的晦暗。
他忽然抬手。
殷玄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似乎以为要挨训。
但那双手只是轻轻拈去了沾在他发间的一点碎冰，动作快得恍若错觉，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
“并非教得好，”叶野收回手，目光转向别处，“是你自己……悟性尚可。”
他终究没能说出更多。
殷玄却因他那句“尚可”而眼眸亮起，他悄悄松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朝着叶野的方向靠近了半步。
“我会更努力的，师兄。”他保证道。
叶野“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殷玄周身灵力忽如潮汐般奔涌沸腾，壁垒轰然洞开，气息节节攀升。
他豁然睁开眼，眸中光华流转，下意识便望向叶野：“叶师兄！我突——”
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突破带来的充盈感迅速被阴冷取代，寒意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冻得殷玄牙齿打颤。
他以为是自己修炼过度，懊恼自己为何就这样急于突破，导致经脉逆行，努力运功抵抗，却毫无作用。
“噗——！”
一大口艳红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下一秒，一股狂暴的灵力自丹田轰然炸开
炼气七层、八层、九层、十层！
修为疯狂暴涨，带来的却是经脉被寸寸撑裂、神魂仿佛都要被冻结碾碎的剧痛，殷玄竟连声音都发不出，身体蜷缩成虾米，皮肤表面迅速凝结出冰霜，五脏六腑如同被无数冰棱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