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陈设雅致，地上铺着雪域灵貂皮地毯，墙壁嵌有明珠，柔和的光线照亮中央万年沉香木的桌椅，桌上灵茶氤氲，灵果生香。
正对拍卖台的那面巨大琉璃幕墙，堪称点睛之笔，从内可纵览全场，自外却难窥分毫。
“此地安静，禁制周全，贵宾可放心休息。拍卖稍后便开始，若有需要，轻触桌角玉铃即可。”
弟子说完后赶紧躬身退下。
叶野略一颔算作回，牵着殷玄步入包厢。殷玄被安置在铺着软垫的木椅上，宽大的玄色披风几乎将他整个人裹住。
他脸色依旧苍白，体内未散的寒意和先前的紧张，让他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但他依旧忍不住好奇，透过琉璃幕墙向下望去，那密集的人群和热闹的场面让他有些目眩。
“师兄……”
叶野立刻应了一声，先是又用灵力压制了一次寒髓，完全安置好殷玄才又站起身，他立在幕墙前。
他覆着月华面具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紫眸，如同鹰隼般冷静地扫视全场，强大而谨慎的神识无声蔓延。
包厢的隔绝禁制虽强，却非无懈可击。
他能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意念笼罩着整座凤羽楼——那定然是北溟寒的气息。
他的目光最终落向对面最高处、那间被朦胧金色光晕笼罩、最为尊贵的“天壹”包厢。
以对方的性格——
那里，必定是北溟寒所在。
…………
就在楼下管事心急如焚，神识反复扫过入口，几乎要被焦虑淹没之时——
一道冰冷平静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不必再等。”
是阁主！
管事身体猛地一僵，旋即被巨大的解脱感包裹。
他强自镇定，虽然不知为何，但还是恭敬回应：“是，阁主，属下立刻去启动阵法，绝不会让目标走脱！”
北溟寒的神念已如潮水般退去。
他端坐于天字一号包厢，鎏金面具覆盖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与紧抿的薄唇。
然而，那双隐于面具后的眼，此刻却穿透了层层包厢禁制，无视了那些足以阻拦元婴修士探查的阵法光华，精准无误地锁定了天字七号包厢。
他的神识强度，辅以面具之能，早已臻至化神之境，为区区金丹期的乙级拍卖会布下的禁制，在他眼中与薄纸无异。
他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于那个气息沉凝、戴着月华魔纹面具的玄袍身影。
而是……
包厢内，殷玄觉得有些气闷，忍不住轻轻拉下了宽大的兜帽，露出下半张脸。纵然苍白，却依旧难掩那份惊昳丽。
几缕乌黑发丝被薄汗濡湿，贴在额角，他微微喘息，又下意识地朝身旁已经坐回身边的叶野的方向靠了靠。
就在这一刹——
北溟寒覆着鎏金面具的脸庞，瞬间凝滞。
他眼中的世界，自幼年开始修炼，正式觉醒水灵体起，便失了所有颜色，只剩深浅不一的灰白。
山川万物，生灵修士，皆如黑白水墨。
多年孤寂，目之所及，尽是寂寥。
然而此刻——
在那片亘古不变的灰白视界中，一点惊心动魄的、仿佛燃烧着生命的绯红，如同黑暗中唯一跳动的火种，骤然绽放。
那是……他的唇。
即便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却依旧是这灰白天地间唯一鲜活、炽烈的色彩。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无声地撞入北溟寒心间。
溯影阵中那惊鸿一瞥的炽烈红衣，虽模糊，却曾短暂刺破过他灰白的视界，留下一丝异样。
此刻，当这抹唯一的色彩再次如此清晰、如此脆弱地呈现眼前……
面具？披风？气息遮掩？
一切伪装，顷刻间失去意义。
无需辨认，无需确认，这独一无二、能刺破他灰白世界的色彩本身，便是最深刻的烙印。
那么，他身旁那玄袍魔修的身份，不言自明——
除了那个杀了北溟欲的叶野，还能有谁？
真是……好手段。
竟能寻得“天外客”的传承之物伪装，连他都险些被瞒过。
可惜。
你护着的这个人……太过特别。
特别到，只要你带他出现，便注定无处可藏。
叶野以此种方式、顶着“天外客”的名头现身，而非直接亮明身份携弱水交易，原因只怕唯有一个——
他手中，根本没有弱水。
最想要的圣物，终究落空。
也罢。
他北溟寒向来谋定后动，岂会无备选之策？
——只是又要去一次中州边境的衔月秘境罢了。
但既然至宝不可得，那么……
他的目光再次落定下方包厢中那个苍白脆弱、唇色却如火焰般灼烧他视界的少年。
这个令他灰白世界初现色彩、心湖微澜的“意外”……
既已被叶野送至他眼前……
他岂有再放过的道理？
当然，哪怕是对于叶野，
他已经来了，自己自然就不能空手而归。
那件被北溟凌云贱卖了三百中品灵石出去的“二品灵器”……他总得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铛——”
一声清越悠扬、似能涤荡神魂的玉磬之音，蓦然响彻拍卖场。
所有喧嚣戛然而止，场中霎时一片肃穆。
拍卖会，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