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狭窄的小木屋里摆放着几根肋骨，血渍都还没褪尽。
有的晶莹剔透如冰透水钻，有的持续往外冒寒气，让木屋中凉意十足，还有的像影子般虚浮。
路鸣和黑月分身瘫坐在门槛上，两人都耷着肩膀，精神萎靡，眼底的青黑重得遮不住，连眨眼睛都慢半拍。
小白缩在旁边的草堆上，眼神怯生生的。
过去十几个小时，它这主人像疯了一样，一遍遍召出黑月分身变形，再亲手用骨刀破开胸腔取骨，血腥味混着压抑的闷哼，把这周围的变异生物都引了过来，但面对路鸣瘆人的气势还是无奈退去。
每一次骨刀划开血肉的声响，都让小白忍不住抖一下。
黑月分身脸色惨白，嘴唇裂了好几道口子，看向路鸣时扯了扯嘴角，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还要继续吗？我真怕你被疼死。”
路鸣沉默不言，每一次破胸取骨的痛楚，都会在分身技能消散的瞬间原封不动回到他的脑海。
划开皮肉的灼痛、斩断骨骼的钝痛、肋骨从血肉里扯出来的撕裂痛，甚至骨头摩擦时的酸麻感，都清晰得像是路鸣自己被开膛破肚，这是真正的感同身受，半点偷工减料都没有。
昨天到现在，除了霜翎天隼是靠装载身份取骨，只疼了十几秒，其余四根全是黑月分身变形后，路鸣亲手取的。
一次次重复的切割、剥离，让他连呼吸都带着胸口的钝痛，盯着肋骨的目光都开始涣散，眼前的东西晃成一片。
路鸣抬手狠狠拍了两下脸，掌掴的痛感让他稍微清醒，抓起几块雨女晶体化的血肉丢过去。
“都把你叫出来了，那就是继续，雨女的变形介质不多了，争取一次搞定，别浪费。”
黑月分身双手合十，把雨女的血肉抵在眉心，低声说了句。
“得罪了。”
话音落，他服下变形介质，黑色橡皮泥迅速凝聚成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身上裹着腐朽黑裙，裙摆还滴着黑水。
她撩起腹前的破布，指了指一根肋骨，声线像泡在水里似的。
“这里。”
路鸣走到她面前，学着黑月分身的样子欠身赔罪。
“您大人有大量，今天多有得罪。”
手臂幻化成的骨刀如流光闪过，两道血线“唰”地迸射出来，一指宽的肉条掉在地上，露出里面惨白的肋骨。
骨刀立刻变形成钳子状，“咔嚓”一声，精准夹断了肋骨。
没等肋骨落地，路鸣伸手稳稳接住，掌心小心翼翼托着，生怕碰坏了。
雨女的身形瞬间爆开成黑水，变回黑月分身，他脸上挂着苦笑，眨眼间就消散了，从变形到消失，连一分钟都不到。
看见黑月分身消散时候的苦笑表情，路鸣心底一突突，急忙喊。
“小白。”
喊声刚落，汹涌的记忆和钻心的痛感就劈头盖脸灌进来，还有一股带着浓烈杀意的能量狠狠撞在他意识上，路鸣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后倒下。
小白立刻扑过来，用软乎乎的肚子稳稳接住他，避免他摔在冰冷的土地上。
脑海的记忆中，两道身影立在眼前。
一道很清晰，是手持黑伞的雨女，她的神情冷漠淡然，眼神冷冷的盯着路鸣，一言不发，黑裙如水般翻涌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另一道身影模糊，却透着更强大的威压，她的礼裙上爬满紫色纹路，比雨女的更繁复、更狰狞。
她手里的黑伞也格外特别，伞柄是墨玉的，伞面飘着游动的墨纹。
那道模糊的身影看向路鸣，一声冷哼炸开，声音像炮弹一样轰在路鸣的意识体上，把意识炸得稀碎，又被一团黑水裹着重新拼起来。
路鸣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浑身软得像泥，困意铺天盖地涌来。
闭眼之前，他隐约看见那一大一小两道紫黑色身影手牵着手，各举着黑伞，慢慢消失在记忆里。
再醒过来时，路鸣还躺在小白肚子上，外面下起了雨，一道弧形黑暗能量护盾把雨水挡在外面。
那根雨女的肋骨还被他攥在手里，颜色和质地都变了，像一截墨色的玉笏，摸着温润，透着股说不出的贵气，半点骨骼的狰狞感都没了。
路鸣摩挲着肋骨，忍不住叹道。
“跟艺术品没差了。”
他拍了拍小白的脑袋。
“谢了，你去玩会儿吧。”
小白立刻站起来，浑身骨骼噼里啪啦爆响，像是憋了好久终于能活动了。
它先用鼻尖蹭了蹭路鸣的手心，一溜烟冲进了森林，这几天全靠分身小黑带吃的，本就爱动的它被迫当了几天床垫，早憋坏了。
看着小白的背影，路鸣摸了摸下巴嘀咕。
“我这是又睡了几天？怎么一点不饿，精神好了不少。”
他小心地把墨玉肋骨放到桌上，翻开背包，打算把死亡之矛和巨力泰坦的变形介质找出来，一鼓作气取完肋骨。
可翻到雨女的变形介质时，他愣住了，原本剩下的五份变形介质全融化了，凝成一枚带着黑伞印记的硬币，躺在背包底。
“这？外面这雨，不会就是那位大佬杀过来了吧？”
路鸣有点后怕地看向穿透红雾砸下来的雨水，仿佛那位在h市横着走的大佬已经杀到了门口。
他试探着伸手接了几滴雨，没有感受到那令他恐惧的臣服感传来才松了口气。
把硬币单独收起来放到隔层，小声念叨着。
“多谢大佬饶命。”
定了定神，路鸣召出黑月分身，把巨力泰坦、死亡之矛和峰灵玄龟的变形介质摆到床上。
“今天就搞定这三个，弄完回基地，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了。”
黑月分身没废话，拿起死亡之矛的变形介质就往外走，这三份里就它防御力最弱，先解决这个，再想办法对付另外两个防御力强的。
眨眼间，他变成五米高的死亡之矛，背后插着四根惨白的骨矛，恐怖的气势不断往外扩散。
路鸣双臂化成骨刀，飞身冲到死亡之矛的肋间，双刀交错斩下去：。
“唰唰！”
带着血肉的肋骨掉下来，死亡之矛眼角狂跳，瞬间切换回人形，一脚把肋骨踢起来接住。
“第六根了，你这开胸取骨的手艺越来越溜了。”
路鸣嘴角抽了抽，心里哭笑不得，自己给自己开膛取骨，居然还练出熟练度了，说出去都没人信。
黑月分身回到小屋，撕下肋骨上的残肉扔在外面，回头看路鸣进来，主动消散回归。
“做好准备，早点弄完早点走。”
路鸣点头，深吸一口气接纳这份痛感记忆，闷哼一声，靠着门沿慢慢坐下。
冰冷的雨水混着风打湿他的衣服，倒让胸口的痛感轻了点。
傍晚，雨停了。
路鸣数了数屋里的八根肋骨，指尖转着一枚陈念昭指骨磨成压缩的变形介质。
“第九根，让念昭来吧。”
黑月分身变成的陈念昭，没等路鸣动手，抬手轻轻划过自己的肋间，那里的血肉像被擦掉一样，遗忘得干干净净的，连一点血都没流。
接着划向肋骨，肋骨“咔嚓”一声齐根断了，断口平整光滑，仿佛天生就没有这根肋骨一样。
仅仅这两个动作，黑月分身的能量就耗光了，肋骨失去握力垂直落下。
路鸣连忙接住泛着光的肋骨，黑月分身用遗忘能力取骨的记忆涌进来，这是唯一一个没半点痛感的，甚至让他对遗忘技能的理解又深了些。
路鸣攥着肋骨，嘴角微微翘起来，看向西南方向轻声说。
“谢了，念昭。”
把九根肋骨绑在背包上，准备回基地，可等了半天，小白还没回来，他没在小白身上留契约或黑水能量，没法感知它在哪，只能再等。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半点声响，路鸣召出红皮书，想装霜翎天隼的身份飞到空中找小白的踪迹。
可刚装上身份，钻心的疼就涌上来，胸腹间取骨的伤口没跟着解除身份而愈合，还在渗血，一抽一抽地疼。
‘霜翎天隼’后退了几步，巨大的翅膀撑在地上。
它赶紧用冰元素冻住伤口，不流血了才解除身份，变回路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
“装载身份居然不如变形方便？变形每次都是完美状态，解除变形，伤势也一同消失，难道渡命化身也像模拟一样要在下一个阶段才会进化？”
路鸣低声嘀咕，眉头皱成一团， 就在这时，小白像阵风似的冲回来，嘴里叼着半块没吃完的变异鹿肉，呼哧呼哧喘着气，舌头吐得老长，像是跑太远给累坏了。
路鸣见它回来，摇了摇头没说话，装载上亚灵的身份，召出御雷侍从。
御雷侍从一直待在宿主空间，四条断了的手臂一点都没有恢复，放出来后，红雾才慢慢涌进去，治着它的伤。
“要不要去影子里歇会儿？”
‘亚灵’走到小白身边，扯了片大叶子给它扇风降温。
小白赶紧摇头，主动用黑暗元素卷住背包，凝出黑暗阶梯，让‘亚灵’骑到它背上。
一人一兽一感染者，顶着橘黄色的光球，慢慢消失在浓稠的红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