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梦”号上的扫射，持续了整整五分钟。
当枪声终于停歇时，那两艘挤作一团的快艇，已经变成了一堆千疮百孔的，漂浮在海面上的废铁。殷红的鲜血，将周围的海水，都染成了一片不祥的暗色。
海面上，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燃烧的残骸，发出的“噼啪”声，和海浪拍打船体的，单调的声音。
槐柏韵雇佣的那些精英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确认战果。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顾念依旧站在顶层的甲板上，他没有放松警惕。他的目光，依旧像鹰隼一般，死死地，锁定着远处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知道，“响尾蛇”，还没有露面。
这条最狡猾，最致命的毒蛇，还在暗处，窥伺着。
他到底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他耳边的通讯器，再次传来了凌风那懒洋洋的声音。
“干得不错嘛，小子。一个人，就端掉了一半的火力。看来，你这把生了锈的刀，磨一磨，还是挺锋利的。”
“他还没出现。”顾念的声音，冰冷而凝重。
“我知道。”凌风在那头，轻笑了一声，“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露面。你以为，‘金蝎’的指挥官，都是那种头脑简单的莽夫吗？”
“你刚才那两枪，虽然漂亮，但也彻底暴露了你的位置。现在，你才是那个，被锁定的，活靶子。”凌风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的人，通过高频探测，发现了一艘潜艇。一艘小型的，军用级别的攻击潜艇，就在你七点钟方向，大约两千米的海底，静默着。”
潜艇？！
顾念的心，猛地一沉。
他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为了这次行动，竟然连这种级别的，大杀器都动用了！
这已经不是一次简单的刺杀或袭击了。这是一场，准备充分的，小型的，海战！
“响尾蛇”，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那三艘作为佯攻的快艇上。
它们只是炮灰。
是用来吸引火力，暴露顾念位置的，炮灰。
他真正的杀招，是那艘，隐藏在深海之下的，钢铁巨兽！
“他们的目标，是你。”凌风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凝重，“也是这艘船。他们想把你，连同这艘船，一起，送进海底！”
话音未落——
“呜——！”
一声尖锐的，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突然从远处的海面传来！
顾念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他甚至不用去看，光凭这声音，他就知道那是什么！
——鱼雷！
“跳船！快跳船！”顾念对着通讯器，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最后的怒吼！
他没有任何犹豫，扔掉了手中的狙击步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甲板的另一侧，疯狂地奔跑，然后，纵身一跃！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绝望的弧线，像一只折翼的鸟，朝着那片冰冷的，黑暗的，深海，坠落。
就在他身体离开甲板的瞬间——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更加巨大，更加恐怖的轰鸣，响彻了整片夜空！
那枚从深海中射出的鱼雷，精准地，狠狠地，击中了“深海之梦”号的船体中部！
这艘由特种装甲打造的，号称“永不沉没”的海上堡垒，在这堪比导弹的，巨大的爆炸威力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脆弱。
船体，从中间，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巨大的火球，夹杂着无数扭曲的，燃烧的金属碎片，冲天而起，将整片夜空，都照得如同白昼！
剧烈的冲击波，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朝着四周，疯狂地扩散！
刚刚跃入空中的顾念，被这股巨大的冲击波，狠狠地击中了后背。他感觉自己像被一柄无形的，千钧重的巨锤砸中，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他的意识，在瞬间，变得模糊。
身体，像一块陨石，重重地，砸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将他吞噬。
……
“堡垒”号上。
当那团巨大的，如同小型核爆般的火球，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升起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宴会厅里，那些不知情的宾客，发出了一阵阵惊恐的尖叫。他们以为，这是派对的“烟火表演”，却没想到，这烟火，竟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而站在甲板上的槐稚秀，在看到那艘她不久前还待过的，“深海之梦”号，被炸成一团巨大的火球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随着那声巨响，彻底地，崩塌了。
他……
那个刚刚还在对她承诺，再也不会离开的男人……
那个，她刚刚才确认了自己心意的男人……
就在那团火光里？
“不……不——！！！”
她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绝望的哀鸣。
她的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秀秀！”槐柏韵眼疾手快，一把将女儿抱住。他看着远处那片燃烧的海面，看着那艘正在缓缓下沉的，断成两截的残骸，他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赢了吗？
他成功地，用一艘价值数十亿的游艇，和数十名精英雇佣兵的性命，换来了敌人的，几乎全军覆没。
从战术上来说，这是一场惨胜。
但从战略上来说，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失去了，他那个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唯一的，侄子。
他亲手，将他，送上了一条，真正的，死亡之路。
一股巨大的，悔恨与痛苦，如同最锋利的刀，在他的心脏里，疯狂地搅动。
他抱着昏迷的女儿，看着那片火光，这位在商场上，从未有过败绩的帝王，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万念俱灰。
……
在距离爆炸中心，数海里之外的一艘，毫不起眼的渔船上。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正举着一个军用级别的夜视望远镜，冷冷地，欣赏着远处那片，由她亲手导演的，毁灭的盛宴。
是林薇。
“Viper”蝰蛇。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满足的微笑。
她身旁，一个同样穿着黑衣的男人，恭敬地问道：“薇姐，‘响尾蛇’那边，任务失败了。我们……还要继续吗？”
“失败？”林薇放下了望远镜，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冷笑，“不。他没有失败。他用自己的命，和整个小队的命，成功地，试探出了槐柏韵的底牌，也成功地，将那个该死的‘无’，送进了地狱。这笔买卖，很划算。”
“至于我们……”林薇的目光，投向了“堡垒”号的方向。那艘船，在爆炸发生后，立刻以最高航速，朝着岸边的方向，仓皇逃离。
“真正的派对，现在才刚刚开始。”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温柔，却又无比的，残忍。
“猎物，受到了惊吓。现在，是时候，该让我们的‘王牌’，登场了。”
她拿起一个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教授’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带着一丝学者般儒雅的，声音。
“是我，蝰蛇。有什么事吗？”
“鱼，已经入网了。”林薇笑着说道，“槐家的那只小天鹅，现在，正处在最脆弱，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而您，作为她母亲，生前最敬重的，也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去‘探望’和‘安慰’一下，您这位可怜的‘教女’，应该……很合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随即，传来了一声，轻笑。
“当然。我正好，也很久没见，我那位可怜的，故人之女了。”
“我甚至，还为她，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