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问道阁,位于万界星城最核心的悬空山巅,通体由一种能共鸣大道法则的“悟道石”砌成,形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是星盟最高规格的论道圣地。
平日此地万籁俱寂,唯有道音回响,今日却已是人头攒动,气息肃穆。
星盟九位轮值长老,除一位常年云游在外,其余八位尽数端坐于莲台最高处。
以天枢、开阳为首,其下是数十位常驻长老,再往下则是获得许可前来观礼的核心弟子与部分高阶客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阁内中央那片由星光凝聚的论道台上。
李默一袭青袍,神色平静,缓步走入问道阁。
他并未刻意释放气息,但周身那股历经蜕变、圆融内敛的混沌道韵,却自然而然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神识,仿佛他本身就是大道的化身,与这悟道石构筑的殿堂产生了玄妙的共鸣。
他一出现,原本细微的议论声瞬间消失,无数道目光,或审视,或好奇,或忌惮,或隐含敌意,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开阳尊者端坐上位,目光如古井无波,淡淡开口:“李客卿既已到场,问道便开始吧。
今日之议,关乎混沌之道于星盟之定位,望诸位畅所欲言,明辨是非。”
话音刚落,一位隶属于开阳派系、以精通五行法则闻名的常驻长老便率先发难,他起身对着四周一拱手,随即指向李默,声音洪亮:
“混沌之道,包罗万有,看似博大,实则驳杂不纯!
修行者往往贪多嚼不烂,根基虚浮,更易滋生心魔,祸乱道心!
李客卿,你既精于此道,可能向大家阐明,混沌之道,相较于我等所修之纯正五行、星辰、剑道,其根本优势何在?
又如何确保修行者不堕邪途?”
此言一出,不少长老微微颔首,显然这也是许多人心中的疑虑。
混沌之道名声虽大,但修炼者稀少且多数成就有限,固有此偏见。
李默并未直接回答优势,而是微微一笑,反问道:“敢问这位长老,可知天地未开之前,是何形态?”
那长老一愣,下意识答道:“自然是混沌一片。”
“不错。”
李默颔首,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问道阁,“混沌乃万物之始,万法之源。
非是驳杂,而是蕴含无限可能之原始状态。
所谓五行、星辰、剑道,乃至世间万法,不过是从这混沌母体中分化、显化而出的一条支流,一道侧影。
执着于支流而否定源头,岂非舍本逐末?”
他言语不急不缓,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直指大道本质。
不少原本对混沌之道抱有偏见的长老,闻言不禁露出思索之色。
“巧言令色!”
另一位支持开阳的长老喝道,“纵是源头,亦需疏导,否则便是洪水猛兽!
你如何保证混沌之力不失控暴走?”
李默目光转向他,并未辩解,而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掌心向上,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浮现,起初只是灰蒙蒙一团,随即开始演化——先是分化清浊,显化阴阳,继而阴阳交感,衍生地水火风,四象轮转中,又有星辰虚影闪烁,万物生机萌发……仿佛在他掌心,正上演着一幕微缩的宇宙开辟景象!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演化过程稳定无比,道韵天成,没有丝毫暴戾混乱之感,反而充满了一种和谐、有序、仿佛遵循着某种至高法则的韵律!
“混沌非是无序,而是蕴含至序。”
李默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道音灌耳,“能否掌控,不在道之本身,而在修者之道心、之道行。
心若明镜,混沌亦可衍化清平世界;心若蒙尘,纵是至阳至正之法,亦能沦为杀戮凶器。
此理,放之万法而皆准。”
掌心的微缩宇宙缓缓消散,但那和谐演化的道韵却深深烙印在众人心中。
一时间,竟无人能立刻反驳。
高台之上,天枢尊者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而开阳尊者的脸色则微微沉了下去。
“好一个混沌衍化!”
开阳尊者终于亲自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冲散了李默营造的道韵氛围,“然则,道法高低,终需印证。
李客卿既然对混沌之道如此自信,可敢与本座,在这论道台上,以道韵切磋一番,让诸位同道亲眼见证,何为混沌之‘序’?”
图穷匕见!
他终于亲自下场,要以绝对的修为和道境,强行压服李默!
整个问道阁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炼虚后期、接近合道的开阳尊者,亲自与一位新晋的炼虚中期客卿论道?
这已不是简单的切磋,而是近乎碾压的考验!
玉衡真人在席位上,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眼中充满担忧。
李默面对开阳尊者那如同星海倾覆般的目光压迫,神色却依旧平静。
他甚至轻轻拂了拂袍袖,仿佛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尊者有命,敢不从尔?”
他淡然应允,一步踏出,已立于中央的论道台之上,与高处的开阳尊者遥遥相对。
“请。”
开阳尊者不再多言,双目之中骤然爆发出璀璨神光!
他并未动用任何神通法术,只是将自身对“星辰大道”的领悟催发到极致!
刹那间,整个问道阁仿佛被拉入了一片无垠星空!
亿万星辰凭空浮现,按照玄奥无比的轨迹运行,每一颗星辰都散发出沉重、冰冷、浩瀚的法则威压,如同无数世界同时镇压而下!
这是道的显化,是规则的倾轧!
在这片星辰道域之中,寻常炼虚中期修士,恐怕连站立都困难,道心瞬间就会被碾压出裂痕!
然而,李默身处这星辰风暴的中心,却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他甚至闭上了双眼。
就在众人以为他即将被星辰道域吞噬之时,他周身那股内敛的混沌道韵,终于不再压抑,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
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仿佛源自太初、包容一切的“无”之气息,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那镇压而下的亿万星辰,在触及这股混沌气息的刹那,竟如同冰雪遇到了骄阳,运行轨迹开始变得紊乱、迟滞,星辰本身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仿佛其存在的根基正在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瓦解、同化!
混沌领域——不,此刻应称之为【混沌本源界】的雏形——悄然展开。
它并非与星辰道域正面碰撞,而是如同一个无形的、不断扩张的“原点”,所过之处,星辰法则被强行抚平、分解,复归于最原始的混沌状态!
开阳尊者脸色终于变了!
他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浸淫数千年的星辰道域,正在失去控制!
那些星辰并非被摧毁,而是仿佛回归了它们诞生之前的模样,不再受他的大道统御!
“这是什么道域?!”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全力催动道行,试图稳住星辰道域,甚至引动了更深层的“星辰寂灭”之意,无数星辰开始走向衰亡、爆发,试图以终极的毁灭来对抗那诡异的“回归”。
但一切都是徒劳。
混沌本源界如同温柔的潮水,漫过寂灭的星辰,那足以湮灭万物的寂灭之力,触及混沌,却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包容、分解,化为了混沌衍化的养分。
李默依旧闭着双眼,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大道之中。
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神深处,带着一种阐述真理般的平静:
“星辰源于混沌,终将归于混沌。
尊者以星辰为道,可知星辰亦有寿尽之时?
而混沌,无始无终,无生无灭。”
话音落下,开阳尊者那浩瀚的星辰道域,已被压缩至其身周不足丈许范围,光芒黯淡,摇摇欲坠。
他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已尽了全力,却无法阻止自身道域的崩溃。
高台之上,天枢尊者猛地站起身,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其余长老,包括玉衡真人在内,全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论道台上那颠覆性的一幕!
一位接近合道的大能,在纯粹的道韵比拼中,竟被一位炼虚中期的客卿,以这种近乎“道之根源”的方式,全面压制!
“噗——”
开阳尊者终究无法承受自身道域被强行瓦解的反噬与道心上的冲击,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身周那最后的星辰光辉彻底湮灭,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道争,胜负已分!
李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生灭,平静地看向脸色灰败的开阳尊者,以及高台上神色各异的所有长老。
他并未言语,但此刻无声胜有声。
整个问道阁,死寂一片。
唯有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沌道韵,还在无声地诉说着,何为真正的——大道根源!
今日之后,“混沌”二字,在星盟之内,将拥有全新的、令人敬畏的定义!
而李默之名,亦将随着这场惊世道争,传遍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