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姬死死地盯着李惊玄,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 —— 有被纠缠的气愤,有不得不妥协的无奈,更多的却是藏在凶狠表象下、连自己都不愿轻易承认的深情。
她忽然探身向前,一把攥住李惊玄的小臂,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不等他反应,张口便狠狠咬了下去。
“嘶 ——”
李惊玄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感,牙齿穿透衣物的力道带着几分发泄的狠劲,却又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他没有躲,甚至刻意放松了肌肉,生怕绷紧的臂膀崩坏了佳人的牙,只是垂眸看着她紧抿的唇瓣,眼底满是纵容的无奈。
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夜姬才松开嘴。
她盯着那排整齐清晰、还泛着水光的牙印,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这呆子!若是以后敢不听我的话,或是再为了旁人让我心烦,我就一口咬死你!”
李惊玄揉了揉手臂上的牙印,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却毫不迟疑地点头,语气带着全然的顺从:“听,都听你的!以后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撵狗,我绝不追鸡。”
一旁的灵月看着这一幕,心头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那是只有极其亲密无间的人之间才会有的互动,带着毫不掩饰的烟火气与占有欲,是她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的距离。
她低下头,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不敢在此时出言刺激这只正处于爆发边缘的 “母老虎”。
发泄完心底的郁气,夜姬重新坐回桌边,脸上的娇嗔与狠厉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天妖帝女独有的冷静与睿智。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 “笃、笃” 的清脆声响,节奏沉稳,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缓缓开口:
“这天道阁不杀那煞星苏念真,我推测并非念及旧情,更不是什么父女情深 ——” 她刻意顿了顿,眼神扫过两人骤然绷紧的神色,“而是因为她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这几天我们在客栈听到的消息,拼凑起来其实脉络很清晰。”
她指尖划过桌面,像是在梳理纷乱的线索,“青阳宗祭台炼傀儡之事已传遍九域,天道阁那张伪善的面皮已经被撕下来了一角。他们急需一场盛事来稳住局面,或者说…… 逼各大势力站队。”
“站队?” 李惊玄眉头微皱,身体微微前倾,眼中满是疑惑。
“没错。” 夜姬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这次苏念真与那恶贼凌阳子的婚礼,根本不是什么郎才女貌的佳话,而是一张赤裸裸的投名状。那些收到请帖并欣然前往的宗门,便是默认投靠天道阁的盟友,而那些拒绝前往、甚至敢于在此刻发声质疑的,便是天道阁眼中必须铲除的异己,将来肯定沦为傀儡的预备役。”
她眼神骤然锐利,带着洞悉人心的锋芒:“正阳子那个老狐狸,是想借着这场婚礼,把九域的势力重新洗牌 —— 愿意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就一网打尽,直接抓去炼成新的傀儡,填补青阳宗覆灭后的空缺!既巩固了统治,又扩充了战力,可谓一箭双雕。”
这一番分析可谓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将天道阁的阴谋剖析得淋漓尽致。
李惊玄听完,心中对夜姬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激动得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夜姬放在桌上的双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细腻的皮肤,眼神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夜儿,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这的确像是正阳子能干出来的阴狠勾当!”
夜姬的小手被他温热的大手包裹着,暖意顺着指尖直抵心房,像是吃了块醇厚的蜜糖,甜得她心头微微发颤。
但她脸上依旧端着天妖帝女的架子,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任由他握着,嘴里嘟囔道:“哼,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本宫是谁。放眼九域,能有这般洞察力的,除了我还有谁?”
灵月虽然恼恨这妖女的嚣张跋扈,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夜姬的智慧确实远超常人。
她能透过纷乱的表象直指核心,这份大局观和洞察力,确实令人折服。
想到自己之前还在用那些浅薄的理由去激将她,灵月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 在这场争夺李惊玄的战争中,她似乎真的毫无胜算。
“夜儿,” 李惊玄柔声唤道,眼中满是信赖与依赖,“我都听你的,你说吧,我们该怎么混进去救人?”
夜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轻轻抽回手,指尖在茶杯边缘缓缓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很简单,既然这婚礼是个局,那我们就顺势入局。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受邀前去参加婚礼、且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身份。”
“易容潜入?” 灵月终于忍不住插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但这风险极大。天道阁内强者如云,尤其是大婚当日,必然戒备森严到极致,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到时候就是插翅难飞。”
“富贵险中求,越是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夜姬看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出言讥讽,语气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冷静,“正因为人多眼杂,各方势力云集,气息混杂,才会有破绽可寻。如果是平时,你想混进天道阁核心区域,难如登天。但大婚之日,宾客往来不绝,谁也不会逐一细查,这是最好的掩护。”
她转头看向李惊玄,眼神变得异常认真,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你需要易容成一个有请帖的宾客,混进去后,利用你那‘窃火之眼’和诡异的空间秘术,悄悄查出苏念真的位置、先别急着救人,再接着查出那个‘天命祭台‘的位置,还有就是我族中那大限的法阵总枢纽,都查清楚后 ——立刻动手救那苏念真,带着人就跑,绝不恋战。凭你那诡异的空间秘术,等天道阁的人反应过来时,我们早就借着混乱脱身了。”
“好!” 李惊玄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就这么办!”
他满心欢喜,只当夜姬是被他的执着说动,一心一意为了救苏念真谋划,心中对这位红颜知己的感激与爱意更甚。
然而,他哪里知道,夜姬这只千年道行的小狐狸心里,其实藏着另一番精密的算盘。
救苏念真?不过是顺带为之。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关乎妖族存亡的重要目的,她才懒得管那个死对头的死活。
夜姬真正的目标,是寻找解除妖族 “五百年大限” 诅咒的法阵总枢纽,以及天道阁暗中修建好的 “天命祭台” 的具体位置!
青阳宗已成一片焦土,她之前派人在废墟中搜寻数日,一无所获。
而苏念真之前传回的情报说 “天道阁总部没有异常”,夜姬对此嗤之以鼻 —— 以苏念真的修为和身份,哪怕她是圣女,也接触不到天道阁最核心的机密。那些关乎九域命脉的秘密,若是藏得极深,她根本无从察觉。
但李惊玄不同。
他拥有 “窃火之眼”,能洞察万物本源,解析一切阵法纹路,哪怕是深埋在地底的禁制枢纽,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只要让他混进去,借着婚礼的嘈杂和混乱,即便他动用魂力进行大规模搜索、触发了一些微弱的禁制,天道阁的人也只会以为是某些宾客不懂规矩、误触了防护,绝对想不到会是一个 “已死之人” 在暗中探查。
在九域修士的眼中,李惊玄早已死了 —— 那个从青阳宗逃出来的赵玄一亲口证实,李惊玄已被斩杀,是他与天牧的手笔。这是一个绝佳的信息差!没人会防备一个死人!
更妙的是,她离开青阳宗之前,因怕走漏消息去营救苏念真,会危及自身的安全,她让族中那位擅长易容幻术的天狐,假扮成自己的模样,带着妖魔联军浩浩荡荡地杀向 “太一圣地”。
这一招声东击西,足以将天道阁大部分顶级强者的注意力牢牢吸引过去,让他们以为妖族的主力全在苍岚域。
如今的天道阁总部,看似守卫森严、固若金汤,实则外强中干,正是千载难逢的探查良机!
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大婚结束,天道阁重新戒严,再想找到那个关乎妖族命运的法阵枢纽、和那个能毁灭九域的祭台,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至于苏念真……
夜姬在心里冷笑一声:救得了算你命大,救不了那就是天意。到时候就算夫君伤心一阵子,也怪不到我头上,毕竟我已经尽力策划了这场营救。
这真是一石三鸟的绝妙计策 —— 既满足了李惊玄的心愿,又能达成妖族的目的,还能顺便看看苏念真的狼狈下场,简直完美!
唯独让夜姬有些头疼的是,自家这个夫君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体质 —— 每次易容假扮他人,不管是之前的 “子木” 还是 “无玄”,总能招惹到一些不知好歹的烂桃花。这次混进婚礼现场,各方女修云集,万一又被哪个眼瞎的看上,缠着他不放……
想到这里,夜姬忍不住又狠狠瞪了李惊玄一眼,眉头紧蹙,抿着唇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把他易容得丑一点!越丑越好!最好是满脸麻子、塌鼻梁、三角眼,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这样才能断了那些莺莺燕燕的念想!
李惊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瞪得莫名其妙,还以为夜姬是在怪他之前没有立刻听从安排,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若不是灵月在场,他真想把这个智计无双、又爱又恨的红颜知己拥入怀中,好好亲上一口,安抚她的情绪。
……
既然计策已定,三人不再耽搁,立刻退房离开了流云城,朝着天道阁总部所在的神衡山脉方向进发。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一边日夜兼程赶路,一边留意着沿途过往的修士,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 “替身”—— 一个持有天道阁请帖、又该死有余辜的目标。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这几日前往天道阁赴宴的修士确实络绎不绝,有的三五结伴、御空而行,衣袂飘飘。这些人手中大多都持有那种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特制请帖,一眼便能辨认。
但问题在于,李惊玄是个有底线的人。
“不行。”
在一处茂密的密林中,李惊玄伸手拦住了正欲催动灵力、对一队路过的年轻修士动手的夜姬,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这些人看起来只是宗门里的普通弟子,跟着长辈出门见世面而已。虽然他们要去赴宴,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十恶不赦之徒。我们要借身份,就必须找那些真正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人。我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去滥杀无辜,更不能连累清白之人。”
夜姬手中凝聚的灵力缓缓散去,指尖残留的灵光渐渐黯淡。她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红唇轻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李惊玄那认真而执着的眼神,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气,没再说什么。
她喜欢的,不就是他这份哪怕身处黑暗、也依然坚守本心的底线吗?若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那他和那个令人作呕的正阳子又有什么区别?那样的他,或许也不再是她所倾心的模样了。
灵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对李惊玄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魔族行事向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她从未想过 “底线” 二字。但此刻看着李惊玄坚定的背影,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那种有些 “迂腐” 的坚持,却让她觉得格外温暖,也让她更加明白,为何夜姬会对他如此倾心。
于是,三人这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不少持有请帖的目标,却都因为各种原因放弃了。
有的看起来只是随长辈出门长见识的愣头青,眼神清澈,带着未涉世事的懵懂;有的拖家带口,夫妻相伴、儿女绕膝,言谈间满是温馨,实在下不了手;还有的虽然一脸横肉、看似凶悍,但听他们交谈,也只是些爱吹牛的普通修士,并未流露出什么大奸大恶之意。
眼看距离天道阁越来越近,远处的神衡山脉已清晰可见,大婚之期也日益迫在眉睫,合适的 “替身” 却始终没有出现。
夜姬终于有些急了。
她坐在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没好气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子,石子滚落在草丛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呆子,再这么挑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她语气带着几分焦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好撞在你剑口上的恶人?实在不行,我们就随便找个落单的修士,打晕了绑起来,抢了他的请帖和信物,等我们事成之后再放了他,又不一定要杀人,这总不算滥杀无辜了吧?”
李惊玄犹豫了一下,目光望向远处隐没在云雾中的神衡山脉,山巅之上,天道阁的轮廓若隐隐现,透着一股威严而冰冷的气息。
他也知道时间紧迫,若是没有请帖和信物,想要混入戒备森严的天道阁核心区域,难度会成倍增加,甚至可能连山门都进不去。
“再等等。” 李惊玄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近乎固执的坚持,“天道阁此举是为了铲除异己,受邀的宾客中,必然有不少与他们同流合污、双手沾满鲜血之人。我相信,总会有那种自寻死路的家伙出现的。”
夜姬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狠狠剜了他一眼,却终究还是依了他的意思。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屑,语气带着几分妥协的别扭:“行吧行吧,就再听你一次!要是到了山脚下还找不到,你可别怨我用强的!”
李惊玄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林间的风缓缓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三人心中的焦灼。距离大婚只剩三日,他们的 “替身”,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