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石嘉兴被黄三拉扯着坐到板凳上。
黄三拉过板凳坐在一旁，没好气的戳了戳石嘉兴的头：
“你啊你，跟他们瞎客气什么？跪就跪了呗，做错了就要认，挨打就立正，今天要不是我们俩在，他们指不定还怎么欺负你呢。”
石嘉兴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迟疑的开口：
“那个……他们好像就是找你俩来的。”
“咳……你先别管他们怎么来的。”
黄三闻言顿时觉得有点尴尬，然后连忙转移话题，对着一旁的老石头说道：“大爷，还没睡呢？精神头挺好的哈……”
老石头闻言脸都黑了。
外面喊打喊杀，又是刀又是枪的。
就差把炮拉来了。
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睡的着觉。
老石头拄着拐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挪到椅子旁缓缓坐下：
“唉……安生日子没喽。”
黄三顿时又觉得有些尴尬，咧起嘴角勉强的笑了两声：
“对不住啊大爷，没事儿，这事儿外头那娃子能处理，放心，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爷孙俩的生活。”
老石头没理会黄三说的话。
拄着拐杖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淡淡的问道：“您二位……不是寻常过路的吧。”
黄三心中一惊。
随后强装镇定，强颜欢笑的解释道：“害，瞧您老这话说的……这年头出门在外，身份有好有坏，我俩也就是比寻常人多会两手，混口饭吃，求个自己平安罢了”
坐在旁边的石嘉兴听得有些诧异，看看黄三，又看看自己的爷爷。
老石头淡淡的摇了摇头，随后看向黄三，皱纹密布的老脸露出一双沧桑的眼睛。
半晌后，带着点犹豫地问道：“您是……保家仙吧？”
“卧槽！”
黄三当时就懵逼了！
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兽耳没露出来啊？
这老头咋看出来的？
黄三当即试探性的问道：“您老……怎么看出来的？”
一旁的石嘉兴直接就懵逼了。
他看看黄三，又猛地扭头看自己爷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保家仙？爷，那不是……那不是东北那边才常说的吗？这位姐姐她……她是……”
老石头对孙子的惊讶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黄三淡淡的点了点头：
“原先也拿不准。”
这老头的声音依旧平缓，没什么波澜：
“刚才，院里头，您伸手挡那一下，救嘉兴的时候……身上泄出来一丝儿气。跟人味儿不太一样，飘忽，带着点野性的灵……我琢磨着，许是山野里头得了道的。”
“后来瞧您这化形的模样，周正，自然，跟活人没啥两样，连气息都敛得近乎圆满。”
“寻常妖族，就算化了形，多少总带点本相的影子，或是气韵不谐。能到这地步的……就只有讨封的黄家了。所以才斗胆问上一句。”
黄三半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干巴老头。
“……大爷。”
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干：“您能瞧出我这个……那您指定也不是一般人啊。可您这……您这既然有本事，咋还……”
黄三的话没说完。
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门外，又看看石嘉兴身上刚才沾的土。
老头沉默着，没接话。
只是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孙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石嘉兴弱弱的举起了手：“那个……黄姐姐，我……我也不是完全普通的。”
黄三彻底傻眼了：“哈？？”
老石头无奈的笑了笑，开口解释道：
“我这小孙子啊，皮实，命硬。寻常的拳脚棍棒，打在他身上，也就是些皮肉疼，伤筋动骨都难，更别提要命了。”
“我平日里拘着他，不让他跟人逞强斗狠，也是想磨磨他的性子。”
“眼看年岁渐长，总是一团孩气，经不得事，往后怎么立身处世？”
黄三此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眼看着石嘉兴连人家一脚都扛不住，那镐把子抡头上能有命在？
“不是，大爷，嘉兴。”
她黄三目光在爷孙俩脸上来回转了两圈，满是疑惑：
“您二位……到底什么来路啊？我这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了。”
石嘉兴挠了挠后脑勺，讪讪地笑了笑，看了看爷爷。
老石头微微颔首，示意他自己说。
随后石嘉兴开口解释道：“爷爷是管这里的神仙。”
“神仙？！你吹牛b呢吧？！”
黄三嘴都张的老大了。
当下对着老石头左看右看。
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
咋可能是神仙？！
老石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却也透出几分落寞。
“神仙……可当不起。”
黄三舒了一口气。
“实不相瞒，我是这马场滩的土地。”
黄三彻底懵逼了。
她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老石头。
一副您老没开玩笑吧？的表情。
老石头却继续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
黄三半晌才张嘴。
“大爷……你……你这……我……卧槽……”
她抬手用力揉了揉额角，顿时感觉这解放前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眼看黄三语无伦次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石头自顾自的开口，像是在唠家常一般：
“嘉兴的爷啊，是以前的村长。那会儿村里人还多，一大家子人都往地里使劲儿。春种秋收，指望着土地过日子。”
老石头顿了顿，又杵了一下拐杖
“后来……庚辰年那会儿，沙家人说是包了个铝矿，说是搞什么个体经济带动集体经济。村里的劳力也去那矿上上工。”
“戊子年，嘉兴他爹妈，在矿上……没了。沙家那边的人，又是跪，又是哭，求着村里别声张。”
“他爷爷那会儿……唉，觉着都是乡里乡亲，再说村里不少人还得指着矿上那点工钱过日子，也就……没再深究。”
“那年嘉兴才一岁多。没多久，他爷也就没了。我看着不忍心，就把他领了回来，算是捡了个孙子。”
老石头收回目光，落在自己干枯的手背上：
“那时候，土地庙还没拆……多少还有点人记得，逢年过节，也有人来上个香，念叨两句。我就借着那点还没断干净的香火气，把这娃儿的命数，跟脚下这片地脉连上了。”
“别的给不了，就盼着他在这片地上，能活得皮实点儿，少受些罪。”
话说到这里，停了。
堂屋里安静下来。
石嘉兴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前一块地面，手指紧紧攥着裤腿，没吭声。
黄三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没缓过神。
脑子里那些零碎的疑问好像突然被这话串了起来。
为啥老石头能看穿她真身。
为啥说石嘉兴死不了……
但紧接着，一个更大的疑惑涌了上来。
黄三连忙问道：“不是，大爷，您老不是土地爷吗？这帮人都上家里这么闹腾了您也不管管？”
面对黄三的质问。
老石头脸上的无奈又浓了几分。
他没回答黄三这个问题，反倒是问了黄三一句：
“姑娘，你既是保家仙出身……那，你知不知道，‘上房仙’与‘下房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