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天枢城，天机阁。
不在内城，也不在外城。
它在云上。
一片孤悬的浮岛，方圆不过数里。岛上青竹掩映，有溪流，有草庐。
朴素得不像话。
林越踏上浮岛时，天衍真君正在溪边煮茶。
“来了？”天衍没抬头，“坐。”
林越坐下，也不拘束。
茶是清茶，水是灵泉。入口回甘。
“茶如何？”天衍问。
“好茶。”林越道。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天衍给他添了一杯，“可若煮茶的人心不静，茶就涩了。”
林越看他。
“你心不静。”天衍道。
“前辈看出来了。”林越承认。
“年轻，是好事。”天衍道，“有冲劲，有野心。可也容易，栽跟头。”
“还请前辈指教。”林越拱手。
天衍放下茶壶。
“你可知，时空之道，为何稀罕？”
“难。”林越道。
“是难。”天衍点头，“可更难的，是活不长。”
林越目光一凝。
“时空，触及根本。看得太清，就容易引来……不该看的东西。”天衍声音放低，“上古时，不少时空天才，都莫名陨落。或疯，或失踪，或道崩。”
“为何？”
“不知道。”天衍摇头，“天机阁记载，也语焉不详。只提过一句：‘妄窥光阴长河者，必遭反噬’。”
他看向林越：“你天赋很好，路子也正。但切记，莫要轻易深窥过去未来。有些线，碰不得。”
“谢前辈提醒。”林越郑重道。
“提醒归提醒，路还得你自己走。”天衍道，“今日叫你来，有三件事。”
“请讲。”
“第一，离火城秘市，你可以去。”天衍道，“那里确有份残篇，与时空有关。不过，盯上的人不少。你自己小心。”
“第二，海天阁那边，可以合作。洛家那老家伙，还算守信。但生意归生意，别交心。”
“第三，”天衍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身边，缺人。”
林越心头一跳。
“大乘期的，可靠的，能办事的。”天衍缓缓道，“苍墟底子薄，光靠你和血煞几个，不够。”
“晚辈明白。”林越道，“可大乘道尊，不是白菜。招揽不易。”
“不易，不代表没有。”天衍手指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写了几个字。
林越看去。
是三个名字。
“云河，大乘中期。散修，精阵法。得罪了万星阁，正被追杀。藏身之处，我知道。”
“墨羽，大乘初期。原为某古世家客卿，因主家内斗被弃。擅长刺杀、追踪。心高气傲，可用，但需手段。”
“铁战，大乘初期。体修，战力强横。出身边荒小界，为人耿直。缺资源，也缺……明主。”
林越记下。
“这三个人，可用。”天衍道，“云河处境最险，你若有心，可救。墨羽需折服，铁战需诚心。怎么用，你看着办。”
“前辈为何帮我？”林越问。
“两个原因。”天衍坦白，“第一，我看好你。时空天赋，千年难遇。我不想你早夭。第二，天机阁需要……朋友。未来的朋友。”
他看向林越：“投资，要趁早。”
林越懂了。
“谢前辈。”他拱手，“这三个人，我会留意。”
“嗯。”天衍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离火城秘市，主持方是‘七星商会’。背后是朱雀天域某个大家族。规矩多，但讲信用。你要的东西，他们或许有更多线索。”
“七星商会……”林越记下。
“还有件事。”天衍神色微肃，“最近，天机有变。混沌海那边，波动频繁。似有……大物将出。”
“大物？”
“不确定。”天衍摇头，“可能是秘境，可能是遗宝，也可能是……祸端。你与混沌海有缘，多留意。”
“是。”
“去吧。”天衍摆手，“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越起身，行礼告辞。
走到浮岛边缘，天衍的声音又飘来。
“小子。”
林越回头。
“路还长，慢慢走。”天衍道，“天机阁，偶尔可以来坐坐。茶，管够。”
林越笑了。
“一定。”
离开天机阁，林越没回驿馆。
他去了听涛阁。
海天阁的地盘。
临水而建，气派不凡。
接待他的是个老熟人——洛若薇。
还有一位老者，大乘初期修为，面白无须，眼神精明。
“林界主，这位是我叔祖，洛长春，海天阁外事长老。”洛若薇介绍。
“洛长老。”林越拱手。
“林界主，久仰。”洛长春笑容热情，“坐，快坐。”
分宾主落座。
寒暄几句，进入正题。
“林界主，明人不说暗话。”洛长春道，“海天阁，想做笔生意。”
“请讲。”
“修罗界靠海，有七条大型‘深海灵脉’，盛产‘蓝晶铁’、‘潮汐玉’。”洛长春道，“这两样，是炼制水行法宝、布置聚灵大阵的必备材料。海天阁，想要独家开采权。”
“代价呢？”林越问。
“三成收益归苍墟。另外，海天阁可提供开采器械、防护阵法，并负责运输、销售。”洛长春道，“同时，海天阁愿与苍墟建立长期商贸关系。边荒特产，我们收。四象天域的紧俏货，我们供。”
条件不错。
“可以。”林越点头，“但开采需遵苍墟律法，不得破坏地脉，不得扰民。”
“这是自然。”洛长春笑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正事谈完，气氛轻松不少。
洛若薇亲自斟茶。
“林界主，听说你要去离火城？”她状似无意地问。
“消息灵通。”林越道。
“离火城秘市，龙蛇混杂。”洛若薇道，“需不需要向导？我海天阁在那边，也有些门路。”
“暂时不用。”林越婉拒，“先看看。”
“也好。”洛若薇也不坚持，转而道，“对了，有个人，或许林界主会有兴趣。”
“哦？”
“铁战。”洛若薇道，“边荒体修，大乘初期。战力强，人实在。前些日子，他在海天阁接了个护送任务，表现不错。如今任务结束，正在找新活儿。”
又是铁战。
天衍提过，海天阁也提。
看来此人，确实值得一见。
“他在哪？”林越问。
“就在天枢城。”洛若薇道，“若林界主想见，我可安排。”
“有劳。”
离开听涛阁，天色已晚。
林越回到驿馆。
玄冥在等。
“如何？”玄冥问。
“天衍真君给了三个人名。”林越道，“云河、墨羽、铁战。海天阁那边，也提了铁战。”
“铁战……”玄冥沉吟，“此人我略有耳闻。确实勇武，也重信义。若能收服，是一大助力。”
“先见见。”林越道，“云河处境危险，得尽快。墨羽心高，需契机。铁战……看缘分。”
“界主打算先去离火城？”
“嗯。”林越点头，“秘市要紧。时空残篇，不能错过。”
“那三人……”
“让暗殿先查。”林越道，“查清底细，再行动。尤其是云河，万星阁在追杀，不能贸然插手。”
“明白。”
林越走到窗边，望向夜空。
离火城，朱雀天域。
更广阔的世界，正在招手。
而他要做的，就是一步步，走进去。
握紧拳头，又松开。
“该动身了。”
他轻声说。
夜色中，眸光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