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太庙玄鸟与吕览初编
咸阳宫的青铜大鼎里浮着九颗楚地夜明珠，珠光映着华阳夫人新换的秦绣曲裾，将她鬓边的金箔玄鸟簪染成流动的紫霞。异人跪在丹陛之下，额头贴着刻有秦蜀合璧花纹的地砖，听见身后吕不韦的算盘珠子拨出楚调《阳春》的节奏——这是华阳夫人默许的认子吉兆。
抬起头来。夫人的声音混着编钟余韵，袖中滑落的半枚玉簪正坠向异人的掌心。陈墨站在殿柱阴影里，摸出怀中代郡磁石，磁石轻轻震动吸住玉簪，簪头未完工的玄鸟在磁力下竟缓缓旋转，露出内侧刻着的秦篆二字。
此乃楚女嫁秦的吉礼。吕不韦上前用蜀地锦帕托住玉簪，算珠在袖中撞出声响，夫人可知，这簪杆用的是都江堰的沉水木，入水千年不腐。他指向玉簪尾部的细孔，孔中渗出的丹砂竟在地砖上绘出玄鸟展翅的图案。
异人忽然想起邯郸狱卒中的传言：秦人无亲，楚人无信。他从怀中取出胡饼，饼中藏着华阳夫人幼弟的玉佩——那是吕不韦用三车蜀锦从楚商手中换来的信物。母亲，他刻意用楚语唤道，此饼藏着南郢的桂花香。
华阳夫人指尖一颤，夜明珠在鼎中荡起涟漪。陈墨趁机展开帛书，上面秦篆与楚文并写的《认子诏》正被磁石粉末勾勒轮廓：夫人请看，此诏用的是蜀地蚕丝、秦地胶漆，恰如公子身系楚秦血脉。他指向诏书朱砂印，印泥里掺着的都江堰沉沙在烛光下泛着金芒。
殿外突然传来兵器碰撞声。铁血派老将嬴摎撞开墨者，铁盔上的饕餮纹挂着昨夜的寒霜：王上！楚女认子，必乱秦统！他腰间铁血令上的字被刀刻得深可见骨，却在陈墨胸前的胎记前微微震颤——胎记此时正吸着鼎中磁石粉，形如完整的玄鸟图腾。
将军可知太庙的响铜钟陈墨指向殿外钟楼，每到子时，钟声会与都江堰的水脉共振。他让墨者点燃艾草，青烟顺着地砖缝隙流动，在嬴摎脚下聚成玄鸟形状，公子认亲之日，正是玄鸟降世之时。
华阳夫人忽然起身，楚袖拂过九鼎模型，露出里层绣着的秦式云纹：嬴摎，你可知我宫中的编钟，如今只奏秦歌？她将玉簪插入九鼎中央，簪头玄鸟恰好对准刻着字的宝鼎，从今日起，异人公子便是我儿子楚。
就在嬴摎握剑的手颤抖时，殿角竽声乍起，奏的竟是楚歌《下里巴人》，却用秦歌《无衣》的节拍。陈墨看见李斯站在乐师队列中，袖中算盘拨出的节奏分毫不差。楚歌秦奏他对吕不韦低语，让楚人听乡音，秦人觉顺耳。
子楚叩首时，额头触到地砖上的磁石玄鸟。陈墨注意到他袖中掉出半片竹简，上面用秦篆写着文明学堂——那是王崎妹妹任教的地方。相邦，他摸出磁石钥匙，该让王上拜相了，用《吕氏春秋》做聘礼。
拜相大典设在太庙。陈墨让墨者在青铜钟乳里埋了代郡磁石，当吕不韦踏上第九级台阶时，磁石吸起他腰间的相邦印，印玺在空中划出玄鸟轨迹。天授相印陈墨对群臣解释，相邦将编纂《吕氏春秋》，合百家之学。
吕不韦接过印玺，算盘珠子在掌心拨出法儒道墨的节奏：臣请王上，准臣开馆辑书，令天下学士共襄盛举。他展开竹简，上面列着荀子、韩非子等百家学者的名字，陈大人已用磁石信标，邀得韩非入秦。
铁血派老臣嬴疾突然出列：杂家乱法！当年商君变法，何曾容得百家？他指向太庙墙壁的铁血图腾，秦之强，在铁血，不在书简！
陈墨却拿出墨家缩地尺，尺子展开竟是《吕氏春秋》的目录模型：诸位请看，此书非杂家，乃经纬之学他让墨者点燃艾草，青烟顺着孟春纪仲夏纪的条目流动，在处形成漩涡，相邦算过，百家之学如丝，秦法如经，可织天下大锦。
子楚忽然从袖中取出胡饼，饼中掉出的不是香料，而是刻着二字的鹅卵石：亚父曾说，都江堰的水懂得分流。他将石头放在吕不韦案前，先生编书，便是为天下思想分流。
嬴政突然从殿柱后跑出，手中举着秦歌竹简：亚父快看！李冰太守送来的书同文砖面用各国文字刻着玄鸟降秦，砖缝里嵌着磁石粉末，太守说，把砖铺在咸阳道上，车轮会轧出统一的车辙。
陈墨摸出怀中《秦记》，竹简上新刻的书同文三字被磁石粉衬得发亮：王上可知，这砖的纹路，与相邦算盘的档位相同？他想起蜀地推行秦法时，正是靠统一的度量衡让百姓信服。
三日后，吕不韦的吕氏学馆在咸阳开馆。陈墨站在学馆门前，看着墨家热气球载着各国学士升空，气球下悬挂的不是旌旗，而是刻着百家名言的磁石竹简。吕不韦的算盘声从馆内传来：第一卷《孟春纪》已成，陈大人的磁石果然能让墨汁不褪色。
陈墨在《秦记》中写下新页：庄襄王三年春，华阳夫人认子楚为嗣，吕不韦拜相，开馆编纂《吕氏春秋》。是岁，太庙认亲之日，玄鸟显兆于磁石，天下学士始知秦有容乃大。竹简末端，他画下华阳夫人的楚袖与吕不韦的算盘相交，中间是旋转的玉簪，旁边注：楚袖藏秦计，算盘定文心，玄鸟栖磁石，铁血化书林。
此时暮鼓响起，嬴政右眼角的玄鸟痣与竹简上的磁石印同时被照亮，宛如两颗火种。陈墨望着学馆方向，想象着那些刻着百家之言的磁石竹简正在被晨光穿透，不是作为争论的武器，而是作为文明融合的基石——而铁血派的刀刃，终将在这书简的光泽里，化作编纂的刻刀。太庙的青铜钟突然自鸣，钟声与都江堰的水脉共振，在咸阳上空回荡成文明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