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离去后的小院,恢复了暂时的宁静,但空气中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以及关于“星汉”和父母透露的秘密所带来的冲击,让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凝重。我们围坐在内堂,正准备重新梳理线索,制定下一步更为谨慎的计划。
就在这时,一股灼热、狂放、带着呛人烟火气的强大气息,如同燎原之火般,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小院!这气息并非敌意,却充斥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张狂与存在感,瞬间将我们从沉思中惊醒。
“哈哈哈哈!老子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半步!刚才那两股吓人的气息,是李飞鸿那莽夫和第五家那疯婆娘吧?跑得倒挺快!”
伴随着一阵洪亮不羁的大笑声,一道身影如同燃烧的陨星,轰然落在院子中央,激荡起一圈灼热的气浪。来人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绣着暗红色火焰纹路的黑色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火鼠皮大氅。他面容瘦削,线条硬朗,眉宇间充斥着一种玩世不恭的孤傲,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时刻跳跃着火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嘴里叼着的一根紫铜烟斗,正袅袅冒着带着奇异香味的青烟,烟雾缭绕间,更添几分神秘与不羁。
正是韩策言的父亲,禁卫军第七队副队长,仙阶四重火影修,江湖人称——烟火行者,韩罡!
“爹?!” 韩策言猛地站起身,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尊敬,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他显然没料到父亲会突然出现在祁州。
韩罡叼着烟斗,大踏步走进内堂,目光如电,先是在韩策言身上扫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臭小子,修为倒是没落下。”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我们众人,在高杰身上略一停顿(显然认得这个经常跟在儿子身边的憨直雷修),最后落在了我身上,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兴趣?
“李阳?飞鸿和兰姐的儿子?” 韩罡吐出一口烟圈,语气随意,却自带一股压迫感,“不错,有点你老子的狠劲儿,也有点你娘的滑头。华州‘炽阳公子’?名头打得挺响嘛。”
我连忙起身,恭敬行礼:“晚辈李阳,见过韩伯父。” 夏施诗等人也纷纷行礼。
韩罡摆摆手,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烟斗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行了,虚礼免了。老子是追着飞鸿两口子的气息过来的,没想到他们溜得倒快。” 他顿了顿,看向韩策言,语气难得正经了些,“听说你们在查‘星汉’?还跟他们的人交过手了?”
韩策言点了点头,将大致情况,包括码头冲突、星汉成员的诡异手段以及我父母解围又离去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韩罡眯着眼睛,吸了口烟,烟雾从他鼻腔缓缓溢出:“星汉……哼,一群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仗着点歪门邪道,也敢蹦跶。” 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明尘那老小子,最近怎么样了?听说他北边去了?”
此言一出,内堂微微一静。明月教主明尘与韩罡是旧识,这在韩策言和我们少数几人之间并不是秘密,但听韩罡如此随意地提起,还是让人有些侧目。
韩策言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点头。他便将明月教主为赴故人之约、前往北境苏家,以及司晓燕大人暂留明月山坐镇的事情说了。
韩罡听完,叼着烟斗沉默了片刻,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低骂了一句:“苏挽云……那丫头,也是个死心眼的。明尘这老混蛋,这辈子就栽在‘责任’和‘情义’这两件事上了。” 语气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感慨。
他甩了甩头,似乎将这点私人情绪抛开,重新看向我们,眼神锐利起来:“星汉在祁州的活动,老子也收到些风声。这帮杂碎行事诡秘,擅长渗透和制造混乱,常规的探查方法,效率太低,也容易打草惊蛇。”
他磕了磕烟斗里的灰,又重新填上一撮特制的烟丝,指尖一缕火焰闪过将其点燃,深吸一口,缓缓道:“老子有个想法,你们听听看。”
我们都凝神静听。这位仙阶四重、经验老道的禁卫军副队长,其意见至关重要。
“星汉不是喜欢拉拢、渗透、制造对立吗?” 韩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狠厉,“那咱们就给他们送一份‘大礼’,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投名状’,顺便……把水彻底搅浑,让他们自己浮出来!”
“韩伯父的意思是?” 我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
韩罡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在空中变幻,仿佛勾勒出一幅阴谋的画卷:“演一场戏。一场足够轰动、足够合理、也足够让星汉觉得‘有机可乘’的大戏!”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李阳,你‘炽阳公子’的名头,在华州是打出来了,但在整个离朝道上,还不够响,至少,在祁州这帮地头蛇和星汉眼里,你可能只是个过江的猛龙,但未必值得他们下大力气招揽或忌惮。”
“所以,”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们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反派’,一个更能激发矛盾、也更符合星汉‘搅乱天下’理念的‘契机’。”
他指了指自己:“老子,烟火行者韩罡,禁卫军七队副队长,仙阶四重,够不够分量?”
我们又看向韩策言。
韩罡继续道:“剧情很简单。老子觊觎华州地下势力已久,得知‘炽阳公子’李阳在此,特来‘清理门户’,夺取华州基业。而你,李阳,年轻气盛,不肯就范,与老子发生冲突。”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冲突的结果是——老子‘失手’,将你‘重伤’,甚至废掉部分修为!你侥幸逃脱,但已走投无路,华州回不去,朝廷(禁卫军)因老子身份敏感难以立刻为你出头,天下之大,似乎已无你容身之处。”
“而这个时候,” 韩罡眼中精光爆射,“一直在暗中观察、试图搅乱局势的‘星汉’,向你伸出橄榄枝。一个对朝廷和禁卫军充满怨恨、实力受损但潜力巨大、且拥有一定江湖名望和资源的‘炽阳公子’,岂不是他们最理想的招揽对象?尤其是,这个招揽,还能狠狠打击‘烟火行者’韩罡,打击禁卫军的声望,一举多得!”
内堂中一片寂静,只有韩罡烟斗里烟草燃烧的细微噼啪声。这个计划,大胆,冒险,甚至有些疯狂!但仔细一想,却极具可行性,直击星汉的“需求”和心理。
“爹!这太危险了!” 韩策言第一个反对,脸上写满担忧,“阳哥他……”
“闭嘴!” 韩罡瞪了他一眼,“老子知道危险!但对付星汉这种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用险招,怎么引它出洞?李阳小子,”他看向我,“你敢不敢接这出戏?受伤是真的,风险也是真的,甚至可能真的面临生死危机。但一旦成功潜入星汉内部,所能获取的情报和价值,将无可估量!”
我心中飞快权衡。韩罡的计划,虽然凶险,却也是目前打破僵局、深入敌人内部的最佳途径。我有“千面”在手,关键时刻或许能多一层保障。父母虽未明言,但父亲“兮鸿君子”的背景,或许也能在暗中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最重要的是,星汉的威胁日益迫近,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夏施诗苍白担忧的脸,韩策言紧锁的眉头,高杰等人凝重而坚定的眼神,最终看向韩罡,沉声道:“韩伯父此计甚妙。晚辈愿行此险招!”
“阳哥!” 夏施诗急呼。
我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施诗,相信我。为了查明星汉,为了大家的安全,也为了我们的未来,这个险,值得冒。”
韩策言看着我和父亲,沉默良久,终于咬牙道:“既如此……策言愿全力配合,确保计划周全!”
韩罡满意地点点头,猛吸一口烟,将烟斗在桌角磕了磕:“好!有胆色!像你老子!具体细节,咱们再仔细推敲。这场戏,要做得逼真,要快,要狠!就在临川城,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偶遇’,冲突,然后……李阳小子,你就准备‘重伤逃命’吧!”
他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仿佛已经看到了星汉被引入彀中的场景。
“至于你,臭小子,” 他看向韩策言,语气难得温和了些,“演完这场戏,老子就得‘消失’一段时间,免得星汉起疑。你……自己多保重。有事,找你苗姨(苗莫莫)。”
一场关乎生死与信任的“反叛”大戏,就此定下基调。祁州的风云,将因这场精心编排的“内讧”,而被推向一个新的、更加诡谲莫测的高潮。而我,也将踏上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卧底之路,直面那群来自异界的“穿越者”,探寻“星汉”最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