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封印反噬龙魂痛，叶染伸手抚龙鳞
通往内殿的走廊幽深而寂静，将妖王大殿里的血腥与喧哗彻底隔绝在了身后。墙壁上镶嵌的火把，光线昏黄，将叶染的影子在斑驳的石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像一个沉默的鬼魅。
身后，灰牙的咆哮、叛军的哭喊、利刃入肉的闷响，都渐渐变得模糊，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音。
叶染的脚步不曾为之停顿分毫。
那些妖的生死，灰牙的处置，万妖窟未来的格局，她都不在乎。那不过是打扫战场时顺手拂去的尘埃，连让她多投入一丝心神去盘算的资格都没有。
她此刻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发髻间的那根木簪。
冰凉，死寂。
就在方才，碧鳞内丹被搅碎，那股庞大的妖力如决堤洪水般逸散的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来自发簪的、极其细微的痉挛。
那不是吞噬能量后的满足，而是一种……痛苦。
一种仿佛灵魂被投入磨盘，一寸寸碾碎的剧痛。
“老龙。”
她在心中轻声唤道，声线里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探询。
“刚才那一下，玩得开心吗？”
没有回应。
往日里那个总会第一时间用或戏谑、或傲慢的语气回怼的声音，此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杂着痛苦与虚弱的死寂。
叶染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头也随之轻轻一蹙。
她能感觉到，寄宿在发簪里的那缕残魂，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微弱与紊乱。就像一盏在狂风暴雨中即将熄灭的烛火，火焰的根部已经开始发黑，只剩下顶端一点微光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强行显化龙爪，撕裂碧鳞，对敖烬的消耗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沉重。
更致命的，是那之后引来的、来自天道法则的封印反噬。
那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带着法则意志的碾压。它不是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针对“存在”本身的抹杀。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试图将他这一点不该存于世的残魂，重新拖回永恒的虚无与沉寂之中。
“废物。”
叶染在心中吐出两个字，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
她继续向前走，穿过长廊，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石门。
这里便是灰牙为她安排的、妖王曾经的寝殿。殿内陈设意外的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除了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石床，便只有几件同样风格粗犷的桌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与尘土混合的气味，冰冷而干燥。
叶染走到石床边，坐下。
她将那根木簪从发髻上取了下来，托在掌心。
原本平平无奇的木质簪身上，此刻竟真的浮现出了几片虚幻的、覆盖着细密符文的鳞片。
那鳞片的颜色是深邃的苍青，仿佛浓缩了万古长夜。此刻，那苍青色的光华却明灭不定，黯淡无光，每一片虚影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那不是简单的抖动，而是一种濒临破碎的痉挛。
叶染能清晰地“看”到，在那虚幻的鳞片之下，有无数道更加细微、更加幽暗的锁链符文，正从虚空中浮现，死死地勒紧了那缕龙魂。每收紧一分，鳞片虚影的光芒便黯淡一分，颤抖也更剧烈一分。
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纯粹的痛苦，正透过这微弱的联系，丝丝缕缕地传递到她的感知中。
敖烬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叶染静静地看着。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木簪上明灭不定的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按照她身为魔尊的行事准则，此刻最应该做的，是评估这件“工具”的损坏程度，以及修复它需要付出的代价。如果修复的代价高于其价值，那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将其抛弃，再去寻找新的、更好用的工具。
敖烬刚才的表现确实惊艳，但代价也同样巨大。一次出手，便虚弱至此，甚至引来封印反噬，从“工具”的角度看，性价比着实不高。
她应该将它丢在一旁，任其自生自灭。等他自己熬过这阵反噬，再继续压榨他的价值。若是熬不过，那也只能算他自己无能。
理智是这么告诉她的。
这世间万物，于她而言，只分为“有趣”和“无聊”两种。所谓的同伴、盟友，不过是能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一点的棋子。
棋子坏了，换一颗便是。
可是……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托着木簪的手上。
纤细，白皙，手腕处还残留着一圈被铁链磨出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暗红色勒痕。
就是这只手，在不久之前，还被冰冷的锁链束缚着，无力地垂在囚车里，等待着被献祭的命运。
而现在，这只手的主人，已经成了万妖窟说一不二的主宰。
这份转变，固然是源于她自身的谋划与手段。但不可否认，最后那一锤定音的暴力，那只撕裂了碧鳞所有骄傲的苍青龙爪，是这根木簪带来的。
那一声穿透了整个宗门、带着无上龙威的“谁敢欺负她”，也是从这根木簪里发出的。
叶染活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了“被维护”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永远是站在顶端，俯瞰众生的那一个，是制定规则、拨弄命运的那一个。
有趣。
这条老龙，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有趣。
她看着掌心那剧烈颤抖的鳞片虚影，看着那在痛苦中明灭不定的微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挣扎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个不肯屈服于天道，最终被轰得神形俱灭的自己。
只不过，她选择了最灿烂的自爆，而他，却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承受着万年的消磨。
鬼使神差地。
叶染伸出了另一只手。
食指的指尖，缓缓地、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审慎，向着那片颤抖最剧烈的、虚幻的龙鳞，轻轻靠了过去。
她的动作很慢。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阻力，又或许，是她潜意识里的迟疑。
魔尊叶染，从不主动触碰任何不受她掌控的东西。
可现在，她却想碰一碰。
没有理由。
或许，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件有趣的“工具”，是不是真的快要碎了。
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好奇，当自己的血肉之躯，触碰到这由纯粹灵魂与法则力量构成的虚影时，会发生什么。
指尖与虚幻的鳞片，越来越近。
一寸。
一分。
一厘。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刹那，那片鳞片的光芒猛地一闪，仿佛是察觉到了外界的靠近，爆发出一种本能的、抗拒一切的暴戾气息。
那是属于上古龙族的、不容任何凡物亵渎的威严。
然而，这股气息在接触到叶染指尖的瞬间，便如同春雪遇上烈阳，悄然消融。
她的指尖，没有丝毫停顿。
终于。
轻轻地，触碰到了那片虚幻而冰冷的鳞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