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收网了。”
叶染的声音很轻，在这片连光线都会被吞噬的死寂虚空中，本该听不见。
可这四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谕令，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虚空掠食者的意识核心之中。
那名暗金色的掠食者首领，其菱形宝石构成的“眼睛”里，那份即将成功的狂喜，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用逻辑分析的巨大危机感，轰然炸开。
他几乎是立刻下达了指令：“引爆阵列！强制剥离！”
然而，晚了。
就在那枚散发着温润光芒的混沌晶体，即将触及“源质掠夺”阵列中心的那一刹那，它停住了。
它不再被动地被牵引，而是以一种君临的姿态，悬停在了阵法核心的入口。
紧接着，叶染掌心那枚作为“诱饵”的、真正的混沌灵珠晶体，与那枚作为“鱼钩”的、由她用魔气伪造的晶体之间，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连接。
就是这一丝连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嗡——”
巨大的环形阵法，猛地一颤。
那原本向外爆发的、强大到足以捕获世界本源的吸引力，在瞬间发生了逆转。
不再是阵法在拉扯晶体。
而是晶体，在吞噬阵法。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霸道、更加不讲道理的吸引力，从那枚小小的晶体中爆发出来。如果说掠食者的阵法是一张用高科技纤维编织的渔网，那么叶染此刻引动的，便是宇宙诞生之初的那个原初奇点。
“警告！阵列能量反向流失！”
“核心符文过载！结构正在崩溃！”
“无法切断连接！‘本源核心’正在吞噬我们！”
一道道惊恐混乱的神念，在掠食者们的战术网络中疯狂闪烁。
他们引以为傲的“源质掠夺”阵法，此刻变成了一个自杀式的喂食器。构成阵法的无数晶体碎片与金属流体，其内部蕴含的能量，正被那枚晶体疯狂地、贪婪地吸收。
组成阵法的环带上，那些繁复玄奥的符文，开始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发出刺目的光，随即又迅速暗淡下去，化为齑粉。
一名负责维持阵法边缘节点的掠食者，他的晶体身躯最先承受不住这股反向的能量抽取，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整个身体由内而外地爆裂开来，化作最纯粹的能量流，被吸入阵法中心，成了滋养那枚晶体的养料。
这就像一场盛大的献祭。
而他们自己，就是祭品。
“不……”
掠食者首领的意识核心，第一次产生了近似于“恐惧”的情绪。
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他们就掉进了一个陷阱。对方根本不是在抵抗，而是在配合，配合他们布下这个阵法，然后，将他们连同阵法一起，当做点心吃掉。
这个土着，这个看似脆弱的人形生物……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掠食者阵脚大乱之际，另一边的战场，早已化作一片金色的炼狱。
敖烬没有理会叶染那边精巧的游戏，他的战斗方式，一如既往的直接。
面对那名试图绕过他，向虚空裂缝深处发射某种信号的黑曜石昆虫形态掠食者，敖烬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他只是简单地，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却仿佛踏在了空间的脉搏之上。
他前方的虚空，骤然变得粘稠，如同凝固的琥珀。那名掠食者引以为傲的、足以穿梭维度的速度，在这片被龙威禁锢的空间里，变得比蜗牛还慢。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覆盖着细密金色龙鳞的、修长有力的手掌，穿透空间的阻隔，扼住了他的头颅。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般的声响，在神魂层面响起。
那颗由黑曜石构成的、坚硬无比的头颅，在敖烬的掌中，如同脆弱的蛋壳，应声而碎。
磅礴的太阳真炎顺势涌入，将其意识核心与残躯，一同焚烧殆尽。
解决掉一个，敖烬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他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主动冲入了剩下的掠食者之中。
他就像一柄烧红的战刀，切入了一块冰冷的牛油。
每一次挥拳，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每一次龙息的喷吐，都能净化大片的虚空。他的战斗，没有叶染那种玩弄人心的诡谲，却有着一种堂皇霸道、摧枯拉朽的美感。
他就是风暴，他就是天灾。
他用最纯粹的力量，宣告着龙族帝尊的威严。
“你……该死！”
掠食者首领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被屠戮，另一个则被自己的阵法吞噬，那颗菱形宝石中的光芒，闪烁到了极致。
他放弃了对阵法的控制，将所有能量汇聚于自身。暗金色的晶体身躯，开始浮现出无数血红色的纹路，一股狂暴到极点的气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叶染，他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眼前这条金龙。
只要杀了他，夺走那枚“本源核心”，他们依然是胜利者。
“虚空……湮灭斩！”
掠食者首领双手高举，两只修长的晶体手臂，在头顶合拢，化作一柄长达百丈的、由纯粹的灰色毁灭能量构成的巨型斩刃。
斩刃之上，空间法则都在哀鸣、破碎。
他对着敖烬，悍然斩下。
这一斩，锁定了敖烬所有的退路，似乎要将他连同他所在的那片空间，一同斩成虚无。
敖烬抬起头，金色的龙瞳中，映出那道毁天灭地的灰色斩刃。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升起一股酣畅淋漓的战意。
“来得好。”
他低喝一声，不再压抑体内的力量。
“吼——！”
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虚空，敖烬的身躯在金光中急剧膨胀，瞬间显化出他那庞大而威严的上古龙族真身。
数千丈长的金色龙躯，横亘在虚空之中，每一片龙鳞都仿佛由太阳神金融铸而成，反射着不朽的光辉。峥嵘的龙角刺破黑暗，金色的龙须在能量乱流中狂舞。
他没有闪避，而是迎着那柄巨大的湮灭斩，挥出了他那遮天蔽日的龙爪。
龙爪之上，金色的龙气与太阳真炎交织，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恐怖高温的能量漩涡。
一边是代表着终结与毁灭的虚空之力。
一边是代表着生命与创造的龙族本源。
最极致的两种力量，在这片三界的边荒之地，发生了最原始、最野蛮的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在两者接触的瞬间，时间和空间都仿佛静止了。
紧接着，一个刺目到无法直视的光点，在碰撞的中心出现，并迅速扩大。
光芒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无论是漂浮的陨石，还是混乱的能量，都被瞬间分解、气化。
而在另一边，叶染的“收网”，也进入了尾声。
那个巨大的“源质掠夺”阵法，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扭曲的、不断向内坍缩的能量漩涡。所有参与布阵的掠食者，都已被自己的力量吞噬，化为了滋养混沌晶体的养料。
叶染看着那个即将失控的能量漩涡，脸上露出了几分意犹未尽的惋惜。
“真不经玩。”
她撇了撇嘴，伸出手指，对着漩涡中心的那枚晶体，轻轻一勾。
那枚已经吸饱了能量、光芒愈发温润的混沌晶体，便乖巧地从漩涡中飞出，落回了她的掌心。
她收起晶体，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敖烬与掠食者首领的战场。
那片刺目的光芒，正在缓缓散去。
结果，也呈现在了眼前。
敖烬那庞大的龙躯，依旧傲立于虚空之中，只是几片龙鳞上，出现了一丝灰败的痕迹，显然也不是毫发无伤。
而那名不可一世的掠食者首领，则凄惨了许多。
他那柄巨大的湮灭斩，已经彻底破碎。他整个暗金色的晶体身躯，从头到脚，布满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爪痕，爪痕边缘，金色的龙炎还在不断燃烧，阻止着他的自我修复。
他那颗作为核心的菱形宝石，也变得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败了。
彻彻底底地败了。
掠食者首领的意识核心，一片冰冷。
他引以为傲的种族，他无往不利的战术，在这个贫瘠世界的两个土着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敖烬冰冷的龙瞳，俯视着他，巨大的龙口缓缓张开，酝酿着足以终结一切的龙息。
然而，就在这时，那名濒死的掠食者首领，忽然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龙炎在身上燃烧。
他那颗布满裂纹的菱形宝石，忽然绽放出了最后的光芒。
“吾族……永存……”
“世界……将被净化……”
一道冰冷而决绝的神念，在虚空中回荡。
紧接着，他的核心，轰然碎裂。
但那不是湮灭，而是分解。
那颗巨大的菱形宝石，在碎裂的瞬间，化作了亿万个比尘埃还要细小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碎片。
这些碎片，并非冲向叶染和敖烬，而是像一群被惊扰的萤火虫，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绕过了他们，朝着一个方向，疯狂射去。
那个方向，正是他们来时的路。
是虚空裂缝的入口。
是通往三界的大门。
“不好！”
敖烬脸色一变，立刻就要转身去追。
这些光点，每一个，都携带了这个世界的空间坐标。
只要有一个能穿过裂缝，进入三界，就等于向整个虚空掠食者族群，发送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标明了宝藏地点的信号。
然而，叶染却拉住了他。
“别急。”
她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也更加冰冷的笑容。
她望着那些奔向三界的光点，像是在看一群飞蛾，扑向早已为它们准备好的火焰。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战场，选在这里？”
她轻声呢喃。
“送上门的坐标，哪有自己找来的，准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