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一纸圣旨风波起，巧言献方入猎局
她被引入殿内。殿中光线有些昏暗，正中的御座上，当今天子赵衍身着常服，正闭目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心紧锁，面露痛苦之色。
御座之侧，坐着凤仪万千的陈皇后，她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拨弄着手炉里的香灰，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
殿下还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太医院院使刘太医，他此刻正躬着身，满脸的忧心忡忡。
“臣女苏浅月，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苏浅月跪下行礼。
赵衍缓缓睁开眼，他的眼神因长期的头痛而显得有些浑浊，却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严。他摆了摆手：“平身。”
他打量着苏浅月，开门见山地问：“苏浅月，朕听说，你有一张能治头风的方子？”
苏浅月垂首而立，一副恭谨又带点怯意的模样：“回陛下，臣女不敢称‘有方’。只是前些时日整理母亲遗物时，从一个旧书箱的夹层里，翻出了一张泛黄的草纸，上面记载了一个乡野偏方，似乎对头风之症有些用处。臣女愚钝，不懂医理，但念及陛下为国事操劳，龙体违和，万民忧心。臣女想，纵使此方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该呈上来，为陛下分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方子的来路“偶然”，又表明了自己动机的“纯良”。
赵衍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道：“方子上写了什么？”
“纸上说，需取一种名为‘金翎雀’的飞鸟尾羽三根，择色泽最艳丽者，点燃后以其烟气熏蒸，可安神定痛。”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刘太医便忍不住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恕老臣直言。此‘金翎雀’之名，遍查医典古籍，均无记载。民间偏方，多有夸大其词、荒诞不经者，恐不能轻信，以免有损龙体。”
这是意料之中的质疑。
苏浅月立刻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慌乱，她微微抬头，看了御座上的帝后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这……臣女也不知。那张草纸实在太过破旧，字迹也模糊。旁边倒是画了一幅画，只是画得……画得有些潦草……”
赵衍来了些兴趣：“画的什么？”
苏浅月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片刻，才小声说：“画上说……说那鸟，长得……有点像鸡。”
“噗嗤。”
一声极轻的笑声从旁边传来，是陈皇后。她终于抬起了头，用帕子掩着唇角，凤眸中满是讥诮：“陛下，您听听。这简直是荒唐至极。拿一只‘长得像鸡的鸟’来为陛下治病，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我大衍王朝无人？依臣妾看，苏小姐怕不是被人蒙骗了，就是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皇后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向苏浅月。
苏浅月“吓”得立刻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声音带上了哭腔：“陛下明鉴，皇后娘娘明鉴！臣女绝无此心！若方子有假，臣女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臣女只是……只是想着，太医们的法子都试过了，此方或许……或许能成一线生机……”
她的哭诉，恰好戳中了赵衍的痛处。是啊，太医的法子都试遍了，他的头痛却日甚一日，发作起来痛不欲生，连批阅奏折都难以为继。
就在此时，一阵剧痛猛地袭来，赵衍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陛下！”刘太医大惊失色，连忙要上前施针。
“够了！”赵衍一把挥开他的手，剧痛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死死盯着地上跪着的苏浅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真假与否，一试便知！”他的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方子上，可有说此鸟在何处？”
苏浅月心中一跳，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强压住激动，依旧维持着颤抖的声音：“回……回陛下，纸上说，此鸟畏人，非漫山大雪、百鸟绝迹之时不出。常出没于……京西，惊云顶。”
惊云顶！
赵衍的眼中爆出一团精光。
他猛地从御座上站起，在殿中来回踱步。皇后想要劝阻，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逼得闭上了嘴。
最终，他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地颁下谕令：“传朕旨意！将今岁冬猎，提前至五日之后！地点，惊云顶！朕要亲率百官，前往狩猎！”
满殿俱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惊得说不出话。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偏方，竟要将关乎国朝体面的冬猎提前？
赵衍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浅月的身上，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要将她里里外外都看个通透。
“苏浅月，你，随驾同行。”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冷酷。
“既然方子是你献的，那只‘像鸡的鸟’，便由你来为朕指认。若能找到，朕重重有赏。若是找不到……”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杀意，却让整个养心殿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