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工作在无声的紧迫感中迅速推进。花千骨将石洞内所有能带走的物品都整理妥当,分门别类,装入数个由坚韧兽皮和防水藤蔓编织而成的背囊中。丹药、药材、矿物、简单的器皿,甚至包括那几块用于辅助修炼的温润玉石,都被妥善包裹。她的动作利落而沉默,只在抚摸着那些承载了数月安稳记忆的简陋物件时,眼中会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黯然。
白子画则利用这最后的缓冲期,做了几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首先,他彻底检查并加固了护山大阵。并非为了长期坚守,而是为了在他们离开后,尽可能地延缓地脉异变对地表环境造成毁灭性破坏的速度,同时也能继续维持山谷的隐匿效果,避免在他们撤离途中或寻到新据点前,因谷内异常暴露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甚至在水潭、西北岩壁等几个关键“污染源”附近,额外布设了数重强力封印与净化阵法,虽然无法根治,但希望能争取更多时间。
其次,他利用自己推演出的部分地脉规律,以及之前探索地下溶洞与蓝晶秘所时积累的经验,结合对十万大山的了解,初步拟定了三条撤离路线。每一条路线都考虑了隐蔽性、安全性、沿途资源补给点,以及最终可能通向的相对安全区域。但究竟选择哪一条,还需视撤离时的具体情况而定。
最后,也是最耗费心力的,他炼制了几样特殊物品。
一是三枚“地脉定踪符”。此符以水魄灵晶粉末与精纯地乳石髓为基,混合了他的本源剑意与一缕灵雾谷独特的地脉气息炼制而成。只要携带此符,即便远离千里,他也能在一定范围内,大致感应到灵雾谷地脉剧变的发生,并能以此符为媒介,施展一次短距离的“定向空间扰动”,作为极端情况下的干扰或误导手段。
二是数套简易却有效的“匿踪阵盘”和“应急传送符”。前者用于在野外临时驻扎时隐匿行踪,后者则是在遭遇无法匹敌的危险时,可供瞬间远遁的保命底牌,虽然距离有限且极耗灵力,关键时刻却能救命。
三是为花千骨重新祭炼了“晨露”剑。他将一小块水魄灵晶母石的边角料,以秘法熔炼入剑身,不仅大幅提升了剑的锋锐与冰寒之力,更使其与花千骨体内“冰心噬灵”之根的契合度达到新的高度。同时,他在剑柄内嵌了一枚微型的“护心阵”,能在花千骨遭遇强大精神攻击时,自动激发一次灵魂守护。
当这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又过去七日。
这一日清晨,灵雾谷的灵气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
并非来自西北岩壁的“死怨之心”,而是源自水潭深处!那沉寂已久的幽蓝禁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中甚至夹杂着几缕不祥的暗红!整个水潭剧烈沸腾,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与之相应,西北岩壁方向传来的“搏动”感也骤然增强,地表“污染”的溃点如同雨后春笋般,在谷中各处接连出现,腐朽与阴寒的气息开始明显弥漫!
“就是现在!”白子画当机立断。地脉异变已然进入加速期,不能再等了!
他迅速启动预留的最后一道应急阵法——一个临时性的、强力的“地脉稳定符阵”,暂时压制住水潭与西北岩壁最剧烈的异动,为撤离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走!”
白子画背起最重的一个行囊,里面装着最重要的丹药、灵晶和阵盘。花千骨也背起两个略轻的背囊,将祭炼后的“晨露”紧紧缚在身后。
师徒二人最后看了一眼这生活了数月、倾注了心血、此刻却危机四伏的山谷。阳光下的灵雾依旧美丽,但那份宁静已然破碎。
没有时间感伤。
白子画选择了三条路线中,最崎岖、最隐蔽、但也最远离可能被地脉异变波及区域的那一条——向西南方向,穿越一片地形极其复杂、瘴气与妖兽横行的原始雨林,最终抵达一处名为“寂静岭”的、以天然迷阵和诡异磁场闻名的险地边缘。那里环境恶劣,人迹罕至,但也正因如此,或许能避开大多数搜寻与麻烦。
他带着花千骨,并未从谷口离开,那里空间乱流虽已减弱,但仍不稳定。他们沿着东北角绝壁的隐秘路径,再次攀援而上,如同他们第一次撤离时那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十万大山莽莽苍苍的林海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灵雾谷范围约半炷香后。
谷内,白子画布下的“地脉稳定符阵”因为失去主持,光芒迅速黯淡。水潭的幽蓝光芒彻底被暗红浸染,一道混合着精纯水灵与滔天怨气的巨大能量柱冲天而起!西北岩壁轰然开裂,无数漆黑的、如同实质的怨念黑气从中喷涌而出,与能量柱交织、碰撞!
整个灵雾谷地动山摇,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败,清澈的溪流化作污浊的毒水,空气中弥漫起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绝望气息。美丽的桃源,在短短时间内,化作了人间鬼域!
护山大阵在如此恐怖的内部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最终彻底崩溃!但崩溃前爆发的最后光芒与紊乱的空间波动,却也一定程度上扭曲、掩盖了谷内最剧烈的异象,使其并未立刻引起远方强者的注意。
白子画在远处山脊回头望去,只见灵雾谷方向上空,汇聚起一团浓郁不祥的灰黑色云气,隐隐有血色闪电在其中穿梭。他心中一沉,知道最坏的情况正在发生。但他没有停留,拉起面色苍白、紧紧抿着嘴唇的花千骨,加快了脚步。
撤离,是为了生存。
而生存,是为了在未来某一天,或许能够拥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身后的家园正在沉沦,前方的道路布满荆棘。
但师徒二人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他们再次踏上了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旅程,只是这一次,心中除了对安宁的向往,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变强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