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合上笔记本，屏幕上的《专项资金管理办法》已经定稿。他把新文档点开，标题是《智慧民生项目中期评估报告》。时间刚过八点，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开始往文档里填数据。服务人次、设备安装数量、隐患排查记录，每一项都来自过去几个月的实际台账。资金使用情况单独列了一章，附上了三级联审流程图和抽查记录。他知道，只有账目干净，成果才站得住脚。
第二天上午九点，会议室坐满了人。街道办领导、科室负责人、居民代表，还有两个拿着摄像机的记者。墙上挂着展板，西区道路翻修前后对比照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智能助餐车运行路线图，下面写着累计配送次数和覆盖小区数。
李建国走进来时扫了一眼展板，没说话，直接坐在前排。张涛跟在他后面，手里捏着一份材料，是林辰昨天送过去的汇报提纲。王建军也来了，站在后排角落，双手抱胸。
林辰站在投影幕布旁边，等人都到齐了，开始讲。他没念稿，从第一个试点社区说起，说到暴雨夜老人被及时转移，说到电路维修队三天内处理完八十多个报修点。ppt翻到服务案例页，一张照片显示一位老人正通过紧急呼叫按钮和值班人员通话。
“这个系统救了我一命。”老人在现场开口，声音有点抖，“那天晚上喘不上气，按了键，不到十分钟人就到了。”
会场安静了几秒，有人低头看材料，有人抬头盯着屏幕。陈雪坐在第二排，手里拿着《中期服务白皮书》，上面印着1276名受助老人名单（隐去隐私信息）、432份心理干预包发放记录、89处安全隐患整改明细。
刘伟负责现场引导。三个临时体验点设在西区新建的服务站，居民可以试用健康监测手环，看助餐车怎么调度，还能在意见簿上写字。一个老太太写了“饭菜温热，送到门口”，旁边年轻人写“我妈终于肯让我装报警器了”。
媒体记者拍完照，围住林辰问了几句。他回答得很简单：“我们不做惊天动地的事，只愿每盏夜灯下，都有人被照拂。”
这句话被记了下来。
中午散会后，李建国叫住林辰。“材料准备得扎实。”他说，“下午把数据再核一遍，区里要开季度工作会，我打算把这个项目拿出来讲。”
林辰点头，“我已经让陈雪整理补充材料，今天就能交。”
张涛走过来，把手中的文件递还给他。“你写的那个‘随机抽查机制’，我觉得可以推广到其他项目。”他顿了一下，“之前是我看得窄了。”
林辰接过文件，说了声谢谢。
王建军没留下吃饭，也没发表意见。临走时看了眼公告栏上贴着的资金流向简报，转身走了。
下午两点，融媒体中心的记者发来消息，说专题报道正在剪辑，预计下周发布。同时，社区微信群开始转发几张会议现场的照片。有居民认出自家楼下的施工队，“原来那帮人真是来修管道的？”也有人说：“以前反映十次没人管，现在一次电话就有人上门。”
陈雪收到一条私信，是东湖新村的网格员发的：“今天有个大爷特意到站点说谢谢，还带了两瓶蜂蜜。”
刘伟那边更热闹。他带着组员去回访上周装设备的家庭，好几个人拉着他们拍照。有个孩子举着平板，上面是他奶奶和值班员视频的画面，笑得合不拢嘴。
林辰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继续写后期推进计划。第一步是扩大服务范围，新增两个社区纳入试点；第二步是升级系统响应速度，目标是接到求助信号后十五分钟内响应；第三步是培训更多本地志愿者，减轻人力压力。
他刚写完第一条，手机响了。是财政局打来的，通知他明天参加全区资金规范使用经验交流会，让他准备发言材料。
“我参加。”他说完挂了电话，顺手在日程表上标红。
陈雪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打印好的《白皮书》修订版。“记者说想做个系列报道，能不能再提供几个典型事例？”她问。
“你挑几个真实的，别夸大。”林辰说，“重点讲过程，不讲故事。”
“还有一个问题。”陈雪犹豫了一下，“张科长刚才问我，宣传材料能不能报到区里？”
“能。”林辰答得干脆，“只要内容属实，流程合规，就报。”
陈雪点头出去了。没多久，刘伟也进来，放下一叠回访问卷。“百分之九十三的满意度。”他说，“有人说以后这种项目多搞点。”
林辰看了看数据，放进文件夹。
傍晚六点，办公室陆续有人离开。陈雪走前把最终版材料放在他桌上，封面写着《中期评估报告（提交版）》。刘伟临走发了个群消息：“咱们组下周轮休一天，谁想去农家乐？”
群里立刻跳出好几个报名的。
林辰没回消息。他还在改推进计划，把新增社区的预算重新核算了一遍。电费、人工、设备折旧，每一项都要精确到百元。改完最后一行数字，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六点四十七分。
手机震动。是母亲打来的。
“听说你们那个项目上新闻了？”她语气轻快，“隔壁王阿姨看到电视里播，问我是不是你。”
“可能是剪进去了。”林辰说，“我没露脸。”
“干得不错。”母亲停顿一下，“你爸要是还在，也会高兴。”
电话挂了。林辰坐了几分钟，起身关掉电脑。
他走到窗边，楼下路灯已经亮了。西区方向有几栋楼灯火通明，那是新接入智能系统的老旧小区。一辆助餐车正缓缓驶出站点，车顶的指示灯一闪一闪。
回到桌前，他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
前世聚财敛权，终成黄粱一梦；今生为民谋事，方觉心安。
笔尖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
路还长，不能停。
合上本子时，手机又响了。是李建国发来的消息：
“区长看了你的材料，说要当面听听细节。明天上午十点，区府小会议室，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