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克走出医院时，天还没亮。飞行舰在空中等他。舱门打开，吹进一阵冷风。他没回头，直接走进去。坐下后，他马上打开加密通讯终端。
“调取凌烨近三年的所有任务记录。”他说，“重点看这半年他和凯斯在一起的时间。”
系统回复：“已接收。”然后开始运行。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扶手。凯斯刚才说的话还在耳边——退役、带他走、再也不回来。这些话让他不舒服，但他没有动摇。他知道儿子现在情绪激动，分不清感情和责任。
飞行舰降落在元帅府的地下停机坪。他下车后直接走向情报中心。刷卡进入最底层的通道。这里只有他和老元帅能进。墙上没灯，只有地上的几条微弱指示带。
他在主控台前坐下，输入一串代码，打开军方医疗数据库。光标停在“特殊人员生物信息申请”这一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伊莱娜站在门口。她披着外套，头发有点乱，像是刚赶来。
“你真的要查？”她问。
德里克没抬头：“我给过机会了。他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伊莱娜走近几步，“那孩子藏身份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不被你们抓走。你现在去翻他的体检报告，等于逼他暴露！”
“他本来就该登记。”德里克转过身，“一个S级omega混在整备队当小队长？三年申请了十二次抑制剂，这正常吗？他不是beta，是违规服役。帝国法律写得很清楚，omega不能参加一线军事行动。”
“那又怎样？”伊莱娜声音提高了，“你就非得把他揪出来？当众揭穿？让他被议会接管，关进暖巢，变成生育工具？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他是资源。”德里克站起来，“凯斯需要稳定的伴侣，阿瑞斯家族需要继承人。如果这个人能让凯斯好起来，还能生下优质后代，为什么不利用？”
“利用？”伊莱娜冷笑，“你嘴里全是‘利用’‘资源’‘保障’，你有没有想过凯斯想要什么？他不要什么继承计划，他要的是一个人活着站在他身边！你查凌烨，他就只会跑！或者更糟——当场公开身份，让整个家族出丑！”
德里克皱眉：“你说什么？”
“你以为帝国会允许第二个S级omega进入阿瑞斯血系？”伊莱娜盯着他，“我已经是合法配偶。再来一个没登记、偷偷服役的S级omega？议会立刻就会调查，质疑婚约合法性，然后宣布凌烨是帝国财产。你觉得父亲能接受这种事？”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德里克重新坐下，手紧紧捏着数据板。他知道她说得有道理。
但他也清楚，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更难控制局面。
“我不需要他现在进家门。”他说，“我只要确认他的身份，拿到数据。只要证据在我手里，他就跑不了。”
“你疯了。”伊莱娜摇头，“你以为有点资料就能掌控一切？凌烨不是实验品，也不是你的棋子。他能在军队活到现在，说明他不怕死，也不怕消失。你动他，他就走。你连他的影子都抓不住。”
“那就试试。”德里克按下键盘，“我已经提交了特殊权限申请，通过加密渠道调取他最近一次体液样本的基因比对报告。只要结果出来，一切由不得他。”
伊莱娜脸色变了。
她冲上前，一把打掉他手边的数据板。屏幕摔在地上，发出响声。
“你听不懂是不是？”她声音发抖，“我不是求你放过他，我是告诉你后果！一旦他知道你在查他，他会立刻切断联系，换身份，换星球，永远不再出现在凯斯面前！你不是在帮凯斯，你是在把他推走！”
德里克弯腰捡起数据板，擦了擦屏幕，语气平静：“凯斯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怎么为他好。”
“那你告诉我。”伊莱娜盯着他，“万一他选择公开身份呢？当着全星联的面说他是omega，还曾被阿瑞斯家族退婚，流落在福利院——你觉得最后能得到他的还会是我们吗？一个S级omega被逼成这样，只会让人说阿瑞斯家族瞎了眼！”
德里克抬头。
“不会。”他自己回答，“但那时候已经晚了。只要我们掌握证据，就可以反制。他要是闹大，第一个倒霉的是他自己。违禁服役，欺骗军方，哪一条都不轻。”
“那又怎样？”伊莱娜后退一步，眼神变冷，“德里克，你在议会待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只要他身份公开，有的是人愿意为他担保，帝国也不会重罚。”
德里克坐回椅子：“可这是现实。他可以继续躲，也可以面对。但如果他想和凯斯在一起，就必须遵守规则。”
伊莱娜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很累。
“可德里克，万一他根本不在乎你的儿子呢？”
她说完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停下，背对着他。
“你让那孩子知道你在查他，他一定会远离阿瑞斯家族。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家族，二次分化的事已经让他想离开凯斯了。你觉得他会为了凯斯放弃自己的生活吗？”
门被狠狠甩上。
震动让墙上的灯闪了一下。
德里克坐在原地，没动。
几秒后，通讯器响了。
“权限申请已通过，目标样本比对报告将在六小时内生成。”
他点了确认。
屏幕亮着，映出他的脸。
他拿起另一块数据板，快速翻看凌烨的任务档案。一张照片跳出来——三个月前整备所的年度合照。凌烨站在中间，工装裤上有油渍，手臂搭在两个队员肩上，笑得很野。
德里克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
然后滑动页面，找他和凯斯同框的记录。不多，每次都在任务交接区，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有一次凯斯递给他一瓶水，两人指尖碰了一下，画面被监控截了下来。
他把这段视频单独保存。
他又打开塞西尔给的那份伪造报告副本，查看附录里的胎儿脑区模型。三维图像旋转着，标注着“预期信息素阈值：S+级”。
他关掉画面，靠在椅背上。
门外传来巡逻机器人的声音，单调而规律。
他闭上眼，脑子里却是凯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却坚持说“别碰凌烨”。
他知道儿子现在恨他。
可他不在乎。
有些事必须做，哪怕被恨。
他又打开通讯器，拨通一个私人频道。
“明天早上八点，我要看到报告全文。不准有任何遗漏。”
对方应了一声。
他挂断，起身走向保险柜。输入密码，取出一支密封试管，标签上写着“c-9-β”，是塞西尔私下交给他的样本备份。
他看了一会儿，放回柜中，锁好。
回到桌前，他打开一份新文件——《高价值omega管控预案（草案）》，开始填写执行步骤。
第一步：确认身份真实性。
第二步：评估社会影响力风险。
第三步：制定接触与引导方案。
写到这里，他停了一下。
在“执行优先级”一栏，打了三个星号。
门外走廊的灯忽然暗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没在意。
手指继续敲击键盘。
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冷冷的。
楼下停车场，伊莱娜坐进车里，手还在抖。
她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联系人，输入一行字：“父亲，德里克知道了。”
发送成功。
她把手机倒扣在腿上，闭上眼睛。
外面天色渐亮，第一缕阳光照在车窗上。
她没动。
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
只有一个字：“知道了。”
她睁开眼，把手机塞进包里，发动车子。
引擎响起，车子缓缓驶出。
而在元帅府深处，德里克正把最后一段指令上传到内网服务器。
进度条走到百分之百。
提交完成。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是训练场，几名年轻军官正在晨练，喊声隐约传来。
他看着远方。
眼神没有变化。
像一块结冰的湖面。
此时，在第七舰队整备所基地，凌烨正蹲在一台老旧机甲旁，拧下最后一颗螺丝。
他抹了把汗，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七点四十分。
他不知道有人正在用他的血样做分析。
也不知道一场风暴已经开始。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拎起工具箱往车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