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推开宿舍门时，凯斯已经走了。饭盒放在桌上，盖子没打开，热气从缝里冒出来，几秒钟后就没了。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走进去，把腰带取下来挂在墙上的钩子上。
门没关。
他知道凯斯还会来。这个人总会出现，赶不走。但他也没锁门。
第二天早上，门口又放着一个饭盒。这次是咸粥和煎蛋，旁边多了瓶维生素水。他蹲下去拿的时候，听见走廊有脚步声。他没抬头，拎着饭盒进屋，关上门。
但没上锁。
白天在机库，凌烨带着小队做检修。雷鸣在换动力组，唐笑笑在核对数据，赵铁山靠墙打盹。没人提庆功宴的事，也没人问婚约还有几天。
凯斯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纸。他走到凌烨面前，把文件放在工作台上。“林恩的排期改了，我帮你加急办了。”
凌烨正在拧螺丝，手没停。“谁让你去办的？”
“没人。”凯斯退了一步，“但我知道你需要。”
凌烨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干活。“我没请过助理。”
“你现在知道了。”凯斯没走，看着他干活，“排期提前了半个月，医院可以安排微创手术，恢复快。”
凌烨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他继续拧螺丝，金属的声音响了很久。
几秒后他说：“别碰他的资料。”
“我不是为了查你。”凯斯声音低了些，“是为了让他安全。”
“我不需要你管什么叫安全。”凌烨放下工具，站直身子，“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凯斯没反驳。他把剩下的文件放好，转身走了。背影很直，脚步不快。
唐笑笑从控制台后探头：“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闭嘴，干活。”凌烨收起工具。
“哦——”唐笑笑拖长音，“明白了，表面不理，其实偷偷联系。”
赵铁山睁开眼：“少说两句，让人清净点。”
晚上凌烨回来得很晚。b7区灯都灭了，维修场空了一半。他路过数据中心，机器人还在巡逻，红光一闪一闪。他没停，直接回宿舍。
门开着一条缝。
他停下，手搭在门框上。屋里没灯，桌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门，穿着工装，手里捏着一张纸。
是凯斯。
凌烨没出声。他推门进去，绕过桌子走向床铺。凯斯没动，也没说话。他就这么脱外套、解护腕，动作像平时一样利落。
过了四十分钟。
凯斯站起来。他把那张纸放到桌上，轻轻推过去，滑到凌烨床边。“排期提前了半个月，资料我已经帮你交了。”
凌烨背对着他，没回头。
凯斯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了一下。“下次我会敲门。”
然后关门走了。
凌烨坐在床边，看了一眼那张纸。是医院的通知单，盖了红章，日期写着“三月十二日”。他没动它，只是从抽屉里拿出终端，放在床头充电。
这是他第一次没把它锁进抽屉。
第三天早上，凌烨照常带队训练。他提高了强度，五公里跑完接着爬攀爬架。赵铁山喘得厉害，但他没喊停。唐笑笑咬牙跟上，雷鸣帮了两个新兵。
凯斯站在机库门口，手里拿着新的训练表。等凌烨做完示范，他把平板递过去。
凌烨接过来看了一眼，点头。“按这个来。”
“加了稳定性训练。”凯斯说，“防止太累出事。”
凌烨抬头：“你当我病了？”
“我是当你队长。”凯斯收回平板，“病人不用扛这么重的东西。”
唐笑笑笑了一声，被凌烨瞪了一眼立刻闭嘴。
训练结束时太阳刚升起。凌烨站在机库门口，看着外面发白的天。其他人走了，他还站着。
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凯斯走过来，站在他斜后方半步的地方，不说话，也不看他。
风吹进来，带着金属的味道。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挨在一起，中间却有一道光。
傍晚，凌烨回到宿舍。终端闪着红点，有新消息。他坐下，解锁屏幕。
一条匿名信息：【阿瑞斯家族信托账户已激活，受益人待确认】。
他看了很久。
手指移到回复框，又移开。最后点了删除。
他打开林恩的聊天记录，看到最新一条：【药按时吃了，别担心】。
六个字。
他把终端扣在桌上，靠在椅背上，闭眼。
门外机器人滑过，声音单调。远处机库的灯一盏接一盏灭掉，整栋楼慢慢安静下来。
他没开灯。
不知过了多久，终端震动了一下。
是凯斯发来的：【排期确认了，医生建议术前一周住院观察，护理团队我也联系好了】。
凌烨睁眼，盯着天花板。
没回。
他打开个人档案，翻到服役记录，一直往下，看到“性别：beta”那一栏。
光标停在修改键上。
三秒后，他移开手指，关掉页面。
窗外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基地彻底安静。
像暴风雨前的海面，一点波纹都没有。
凌烨坐了很久，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三个月。
笔用力，纸划破了一道。
他盯着那三个字，忽然听到门外有声音。
不是脚步。
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
门把手正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