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睁着眼，眼神却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他抓着凯斯的手腕，力气很大，完全不像喝醉的样子。凯斯没动，也没有甩开他，只是慢慢稳住自己的呼吸。
那股味道出来了。
不是酒味，也不是汗味，是一种很冲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凯斯太阳穴跳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什么。
是omega的信息素，已经开始泄露了，而且压不住了。
他轻轻把凌烨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身走向浴室。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门关上的瞬间，他脱掉上衣，打开冷水。
水冲在背上，身体猛地一紧。他低头靠着墙，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往下按。脑子里嗡嗡响，耳朵里全是血的声音。Alpha的本能正在往上涌，想回应那股辛辣的气息。
不能出去。
他咬住嘴唇，用疼痛让自己清醒。现在出去，只会让情况更糟。凌烨已经很乱了，要是再闻到Alpha的信息素，可能会立刻崩溃。
水还在冲，他闭眼数呼吸，一下，两下……直到肩膀和后背僵得发酸，才关掉水龙头。
擦干身体时，镜子上都是雾气，看不清脸。他懒得擦，直接开门走出去。
宿舍里的空气变了。
不是天气热，而是气氛不对。那股辛辣的味道更浓了，混着一点机油和汗味，在房间里散不掉。通风口已经关了，他记得自己进来前调过系统。
床上的人在动。
凌烨侧着身子，工装裤腰带松了，领口也被扯开，脖子发红，血管一跳一跳的。他嘴里哼着什么，听不清词，语气却很急，像在跟谁吵架。
“林恩……别——”
声音突然变高，又一下子停住。
凯斯走过去，伸手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这不是普通的醉酒。酒精只是诱因，真正的问题是他一直靠抑制剂压信息素。长期这样，身体迟早会出问题。今天情绪太激烈，机甲事故、退婚的事、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全都堆在一起，终于撑不住了。
他拉开柜子翻找，最里面有一张普通抑制贴，是平时用的。这种东西对发情期没用。强效抑制剂只能去医疗站拿，还要登记身份。
他没有权限。
凯斯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没用的贴纸，慢慢把它折成两半。
“我的药……”床上的人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在……我柜子里……”
凯斯回头看他。
凌烨眼睛半睁，瞳孔散乱，手抬起来指向门口，指尖发抖。这一动，身上的气息猛地扩散，连窗帘都晃了一下。
“你现在不能走。”凯斯蹲下，单膝抵在床上，一手按住他肩膀，“你这个样子出门，会被巡逻队拦下。”
“我不行了……”凌烨喘着气，喉咙里发出闷声，像是痛苦，又像压抑的低吼，“让我回去……我要药……不然……”
“不然会怎样？”凯斯盯着他。
凌烨没说话，身体却绷紧了，小腿抽搐，脚趾蜷起。他咬住嘴唇，牙齿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凯斯伸手碰他耳后。
旧的抑制贴已经发灰，边缘翘起，摸上去干巴巴的。这种贴一旦失效，omega的身体就会变得不稳定。如果真是发情期提前，没有药控制，三天内就会彻底失控。
到时候，整个基地都会知道他是omega。
元帅不会放过他。博士也一定在等这一刻。
不能再拖了。
凯斯起身，把终端调成加密模式，切断所有信号。然后走到门口，确认门锁是红色——已锁定，无法远程打开。
回来时，凌烨正想翻身。
他撑着床要坐起来，手臂一软，整个人撞上床头板，发出一声闷响。他没叫，只是喘得更厉害，胸口剧烈起伏，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
“别硬撑。”凯斯扶住他肩膀，把他轻轻按回去，“你现在动不了。”
“你不懂……”凌烨偏头躲开他的手，声音断断续续，“他们……会来抓我……林恩说过……一旦暴露……就完了……”
“没人会来。”凯斯低声说，“门锁了，通讯断了，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只要你不出去，就不会有人发现。”
“可我……”凌烨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用力揉着，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爬，“好烫……脑子……炸了……我控制不住……”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停住。
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卡住了。
接着，一股新的气息爆发出来。
比刚才更强烈，带着压迫感。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灯光也暗了一下。
凯斯后退半步，脊背发凉。
这是真实的信息素。
不是伪装的淡味，是凌烨本来的样子——炽热，锋利，无法忽视。
他看着床上的人。
凌烨眼神涣散，嘴唇发白，身体却像随时准备反击。肩膀微耸，手指蜷曲。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呜，又立刻咬牙压下去。
“你还记得我吗？”凯斯问。
凌烨眨眨眼，费了好大劲才看清他的脸。
“凯斯……？”他叫了一声，声音很小。
“是我。”
“你……离我远点……”他抬起手，掌心对着凯斯，做出阻止的动作，“你是Alpha……再靠近……你会……”
“我知道。”凯斯没动，“但我不能走。”
“你会发疯……”凌烨喘着说，“我这样……会引你失控……到时候……谁都拦不住……”
“那就谁都不来。”凯斯坐在床边，保持距离，但没离开，“我们就在这儿，等到你能控制为止。”
凌烨摇头，动作很小，却透着绝望。
“不行……必须拿药……否则……”他话没说完，身体突然一颤，腿猛地抽了一下，整个人弓起来，像被电击中。
凯斯立刻伸手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别碰我！”凌烨吼出声，脖子青筋暴起，眼睛瞬间变红，“我说了……不准碰——！”
吼完，他像耗尽力气，重重倒回床上，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渗出一丝口水，他自己都没察觉。
凯斯没再靠近。
他坐在床边，看着凌烨在清醒和混乱之间挣扎。每一次呼吸，那股辛辣的气息就更强一分。空气微微震动，像热浪扭曲视线。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如果凌烨真的进入发情期前兆，光靠意志撑不住。必须想办法稳住他。
可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药，没有镇定剂，连降温毯都没有。
他只能守着。
凯斯把椅子拉到床边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他的信息素也在体内翻腾，阻隔贴压着，但也开始发热。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窗外星舰的蓝光照进来一次，落在凌烨脸上。他眼皮跳了跳，手指突然抓向床单，撕下一小块布。
“药……”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已经模糊，“我的柜子……第三层……黑色盒子……钥匙在鞋底……”
凯斯记下了。
但他没动。
现在出去拿药，等于让他独自面对风险。万一他在路上被拦下，或者药拿回来时凌烨已经失去意识，后果不堪设想。
他得等。
等这波最强烈的反应过去，哪怕只是一会儿。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凌烨沉重的呼吸。体温似乎降了一点，手也不再抽，但整个人还是紧绷的，像一张拉满的弓。
凯斯轻轻伸手，把滑落的被角往上拉了拉。
就在他碰到被子的瞬间，凌烨突然抬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力气很大，指甲陷进皮肉里。
凯斯没有挣脱。
两人对视。
凌烨眼神浑浊，却透着原始的警惕，像野兽闻到危险。他的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口型很清楚。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