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整，凯斯的终端准时弹出一条消息：凌烨已登录学习系统，进度条满格，测试成绩——全对。
他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指尖在关闭键上停顿片刻，终究还是按了下去。
这已经是连续第七天了。
门被敲响时，凯斯正靠在桌边喝咖啡。深色工装裤裹着长腿，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低沉回响。他没抬头，声音压得有些哑：“进来。”
门开，凌烨走了进来，袖口卷到手肘，指节还沾着机油，身上带着维修舱特有的金属与冷却液的气息。
“今天讲什么？”凌烨问，语气像在接任务简报。
“星域资源博弈。”凯斯放下杯子，目光终于抬起来，“三方势力争夺矿带控制权，背后牵扯军工联合体和议会拨款。”
“老套路。”凌烨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干脆利落，“你上次用这个模型考我，故意把运输节点标错，想让我按错误路线分配护航舰队。”
凯斯抬眼：“你发现了？”
“不是发现，是觉得太像陷阱。”凌烨耸肩，“哪有指挥官会把补给线画成环形的？绕一圈回来等于没走。你当我是新兵？”
凯斯没说话，嘴角却动了一下。
课程开始。投影展开一张动态星图，三条势力线交错推进。凯斯设问：“若敌方A切断主航道，b趁机抢占边缘星港，你该如何反击？”
凌烨连一秒都没停：“先放A深入，让他把兵力耗在占领区。b占了星港但没驻军经验，后勤跟不上。这时候派小队伪装成商船混进去，炸掉能源中枢。A回救，b自保，我们正好抄后路拿矿带。”
凯斯点头：“不错。”
“但我不会这么做。”凌烨接着说，“因为真正的问题不在外面，在内部。你说的三方其实都是幌子，真正想吞资源的是第三联合体背后的股东。他们让A和b打，自己坐收渔利。所以答案不是打仗，是查账。”
凯斯的手顿住了。
他确实没往那方面讲。
这是他私藏的信息，连教学大纲都没写。可凌烨不仅跳出了战术层面，还直接戳到了资本操控的本质。
“你怎么想到的？”他问，声音比刚才轻了些。
“你昨天提到德里克元帅的税务问题。”凌烨看着他，“这类事都一样，表面打架，实际分钱。谁最得利，谁就是幕后。”
凯斯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也不是强势掌控时的轻蔑，而是真真切切地，被震了一下。
他想起裴骁曾经说过的话：“这小子要是来参谋部，三个月就能顶掉一半中层。”
当时他还觉得夸张。
现在信了。
但他笑完，心里又有点空。
以前凌烨答错题，他还能借机靠近。错一道，亲一下额头；再错一道，把手搭在他肩上慢慢往下压，说是纠正姿势。凌烨虽然会瞪他，但从没真的推开。
那时候教室是他的战场，错题是他的机会。
现在呢？
全对。
一道都不错。
别说摸腰摸腿了，连拉个手的机会都没有。
更糟的是，每次课一结束，凌烨转身就走。整理衣服，拎包，开门，动作利落得像完成任务交接。
昨天他还特意拖了十分钟，讲了个冷笑话，结果凌烨听完只说了一句“不好笑”，然后起身走了。
凯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能操控千万吨级战舰的发射系统，能黑进军部档案库改权限，现在却连多留一个人五分钟都做不到。
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点慌。
这次课程结束得比平时快。凌烨听完最后一段分析，站起身就开始卷袖子。
“这就走了？”凯斯靠在桌边，语气尽量轻松，却掩不住一丝紧绷。
“嗯。”
“不留下来吃个饭？”
“维修部还有事。”
“你还要去上工？”
“少将大人是前线人员，不是技术员了，我们还要排班呢。”
凯斯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凌烨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凯斯突然开口，声音低了下来，“气我强行让你学这些东西？气我又不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副官？甚至于气我拿少将的军衔来压你？”
凌烨没回头：“凌烨不敢。”
“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走？”
“我只是不想打扰少将的夜生活。”
他说完就要开门。
“夜生活？”凯斯声音更沉了，“我有没有夜生活我的副官大人会不知道？再说我的夜生活就是你，你走了我哪有什么夜生活？”
门停住了。
凌烨的手还抓着把手，背影绷得很直。
“凌烨。”凯斯走近一步，慢慢圈住他的腰，额头轻轻抵上他的后颈，声音几乎成了呢喃，“我的假期就要结束了，难道你要我把你就在这里吗？”
凌烨转过身，眼神很平静，却不再冰冷。
“这样很好。”他说，语气软了一寸。
“我不接受异地恋。”凯斯看着他，眼里有倔强，也有委屈，“你不想开机甲吗？你放心第一舰队的机甲师能够修好我的机甲吗？我不在你都不会担心的嘛？可是你不在我会担心的，我会担心得茶饭不思的。”
凌烨没说话。
凯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加密等级S级，标题是《第七舰队整备所第九小队升级申请》。
“和我一起去第一舰队好不好？做我的专属机甲维修师好不好？”他说，声音低得近乎恳求，“不然我会疯的，哪天说不定就……”
凌烨盯着那份文件，几秒后伸手接过。
他没立刻打开，而是站在原地翻了两页，眉头微皱。
“这个申请居然能通过？”他低声说，“这里面给的权限太大了。”
凯斯没否认。
“机甲师、副官、参谋？如果有人要害你，只要收买我一个人就行了。”
凌烨抬起头：“为什么要这样做？”
房间里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远处机甲调试的嗡鸣，走廊尽头有清洁机器人经过的声音。
凯斯看着他，很久才开口：“因为我试过不在乎你。十一年前，我在订婚仪式上念完退婚书，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凌烨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不是要造一个听话的妻子。”凯斯继续说，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走什么，“我是想让你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你的一切我都会保护，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你能指挥舰队，能制定战略，能一眼看穿别人的算计——这些都不是我教的，是你本来就有的本事。”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只是……想拥有你。”
凌烨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页面上的权限树层层展开，最终指向一个独立于阿瑞斯主控系统的终端代号。
那个代号是——LY-01。
他的编号。
这意味着，一旦启用，他将成为家族危机状态下的最高决策者之一，甚至能在特定条件下冻结元帅令。
这不是附属，是共治。
你想让我变强。
可你不知道，我早就因为你，开始想要变得更强。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把文件还回去。
而是转身走回床边，坐下，继续翻阅。
凯斯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追问。
过了半分钟，他轻轻走过去，在另一侧坐下，保持了一拳的距离。
房间里只剩下终端页面翻动的声音。
凌烨看到最后一页时，停住了。
那里写着一行小字：
【权限激活条件：双方自愿签署绑定协议，或一方生命进入危险预警状态。】
他手指停在那行字上。
凯斯悄悄看了他一眼，没解释，也没移开视线。
凌烨合上文件，放在腿上。
他没走。
也没说留下。
只是抬头看向凯斯，声音很轻：“你以后讲课，能不能别总设陷阱？”
凯斯愣了一下：“你是嫌我阴险？”
“我是嫌你无聊。”凌烨瞥他一眼，嘴角却浮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凯斯笑了。
这次笑得彻底，肩膀都松了下来。
他刚想说什么，凌烨却又低头打开了文件，指着其中一条补充条款。
“这条写着，紧急状态下我可以调动家族私兵。”他问，“包括对抗元帅直属部队？”
凯斯点头：“包括。”
“那你爸知道了会不会炸？”
“他已经炸过一次了。”凯斯耸肩，“上个月我把草案发他邮箱，他当场把终端砸了。”
凌烨哼了一声：“活该。”
两人之间空气变了。
不再是老师与学生，也不是Alpha与omega，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些，像久别重逢的旧友，也像终于卸下铠甲的恋人。
凯斯犹豫了一下，伸手想碰他肩膀，又收了回去。
凌烨察觉到了，抬头：“你想干嘛？”
“我想抱你一下。”凯斯说，声音低得像叹息，“庆祝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凌烨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挪了半步，靠过去一点。
“那就给你半秒。”他说，语气依旧公事公办，却已藏不住眼底的柔软，“多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