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口露出一缕头发。
木念一把按住龙溟的手，出声：“别动。”
隔壁院门开了又关。
龙啸天凑到门缝边道：“七八个麻袋，每个都在动。里面是人。”
淑妃声音发颤：“他们绑了人？”
“看样子是。”龙啸天低声道，“那瘸腿老汉，不简单。”
龙溟紧盯着外面：“麻袋大小不一。有个被刀柄砸了一下。这些人手法干脆，像军营出身。”
“北戎使团的人？”木念问。
“有可能。”龙溟收回目光，“南楚三皇子也养死士。分不清。”
淑妃小声问：“咱们装作不知？”
“装不了。”木念摇头，“他们住隔壁，白天若听见动静，风险太大。得走。”
龙啸天点头：“我同意。可这会儿走，外头可能还有人守着。”
龙溟沉吟：“等他们撤。运人来定要转移，不会久留。他们走了，咱们再换地方。”
四人退回屋内灭灯。
约一刻钟后，院门再响。脚步声远去。
龙啸天贴门细听：“走了。”
“再等等。”龙溟道。
又等一炷香，鸡鸣声起。
龙溟起身：“收拾，马上走。”
四人迅速卷好包袱。龙啸天出门探路回报道：“巷子没人。”
走到巷口，淑妃问：“去哪儿？”
龙啸天道：“棺材铺那处，独门独院，后墙挨乱葬岗，平时无人去。”
“就去那儿。”龙溟决断。
路过粥摊，木念买了馒头。
龙啸天边啃边低声道：“刚才那事不对劲。绑人为何绑到贫民区？”
木念冷声道：“除非绑的就是贫民区的人。那里的人命贱，失踪了也没人在意。”
龙溟接话：“还有一种可能：他们要绑的人，就藏在贫民区。”
淑妃心惊：“什么人会藏在那儿？”
“逃犯。细作。或像咱们这样躲事的人。”龙溟看向木念，“驿馆那人说了，圣女血脉的线索在侯府旧人手里。侯府倒了，旧人能去哪儿？多半混在穷人堆里。”
木念心头一紧：“你是说，他们绑的可能是侯府旧仆？”
“不一定，但有可能。”
棺材铺到了。驼背老头开门哑声道：“后院西厢，自己收拾。别在前头晃悠。”
后院冷清。四人刚安顿，龙溟便道：“得送信出去。”
“给谁？”
“我军中旧部。”龙溟摸出一枚旧铜钱，“拿去城南铁匠铺找刘麻子，说老刀要磨。”
“我去。”木念伸手。
“危险。你女子之身太显眼。”
“我扮男装。”木念取出粗布衣，“我有保命手段。”
龙溟沉默片刻递过铜钱：“小心。暗号是磨刀石旧了。”
木念束发抹灰，翻墙出。
城南葫芦巷，铁匠铺炉火正旺。
“打铁？”赤膊汉子头也不抬。
“老刀要磨。”
捶打声停。刘麻子抬眼：“磨刀石旧了。谁让你来的？”
木念递上铜钱。
刘麻子摩挲铜钱边缘，脸色微变：“他还活着？”
“嗯。要你打听：北戎使团动向、三皇子近日见谁、城里可有绑人案——尤其贫民区。”
刘麻子握紧铜钱，出声：“绑人案倒是听说一桩。城东乞丐窝，前晚丢了三个老丐。”
“何时？”
“前晚半夜。有人听见动静，未敢出看。”刘麻子压低声音，“那位可安全？”
“安全。但需弟兄接应。另备伤药。”
刘麻子点头：“药我有法子。接应……眼下风声紧。你们且藏好。”他从炉底摸出竹筒，“密信带给他。阅后即焚。”
木念藏信入袖：“谢了。”
“告诉他，弟兄们都等着。当年北境那仗，咱们没忘。”
木念转身，刘麻子又叫住她：“小心尾巴。近日街上生面孔多，恐是北戎探子。”
木念绕集市数圈，忽觉有异——有人跟踪。
她拐入岔路假意系鞋带，余光后瞥。巷口斗笠男子停顿后亦拐入。
前方是死胡同。她转身，手探袖中。
斗笠男子驻足摘笠——四十来岁，相貌寻常。
“姑娘好身手。”男子哑声道，“从刘麻子铺出，绕三圈未甩掉我。”
木念不语。
男子上前一步，出声：
“莫慌，我不是官府，也不是北戎。我是永宁侯府旧人，赵武。侯爷出事前，安排我等藏匿，嘱日后相助大小姐。我盯你数日，你是大小姐的人，对否？”
“你如何证明？”
赵武取出半块玉佩：“侯爷所赐，另半块在大小姐处。”
木念确有此玉，但未随身。
“眼下无法核对。你寻我何事？”
“两件事。”赵武语速加快，“其一，旧仆被三皇子所擒，刑讯侯爷遗物。有人熬刑透露，三皇子或已知侯爷握有圣女血脉线索。”
木念心下一沉。
“其二，北戎使团有女名赫连明珠，乃赫连勃勃之妹。此番明为和亲，实为寻人——寻侯爷的遗孀与千金。”
赵武紧盯木念，“赫连明珠握有名单，载当年北戎逃出的圣女后裔家谱。永宁侯府木家，在列。”
“名单还有谁？”
“不详，但定不止你家。”赵武道，“三皇子要拿你等与北戎交易，北戎欲擒你等归国。你们藏身何处皆危，除非离南楚，北上入北境。侯爷在彼处有庄，地契在我手。”
他取出泛黄地契。
木念未接：“我凭何信你？”
赵武苦笑：“知你难轻信。地契你收着，庄子在云州北燕子坞。去否由你们。”
但我劝你们：“此城里不可再留。昨夜绑人，乃三皇子手下所为，绑的正是可能知圣女线索侯府旧人。他们逐一排查，迟早查至你们。”
他稍顿又道：“小心那瘸腿老汉。他不是官府之人，乃北戎暗桩。”
“你怎知？”
“我昨夜也在那片地方。见你们入住，也见黑衣人绑人。老汉收银打掩护。”
“你为何助我们？”
赵武沉默片刻：“侯爷对我有恩。当年我娘病重，侯爷出钱寻医救命。此情必还。”
他戴回斗笠：“话已带到。若往燕子坞，三日后晌午，西城门外茶棚候。若不来，我便知你另有打算。”
言罢转身离去。
木念收地契，快步返棺材铺。
龙溟见木念归来，松了口气：“顺利否？”
“见刘麻子了。”木念递竹筒，讲述赵武的事。
龙溟闻后蹙眉：“赵武确闻乃你父心腹。他的所言虚实难断。”
“地契为真，我识父印。”
淑妃忧道：“真离南楚？北上路艰。”
“不走不行了。”龙溟展信阅毕，面色一沉，“刘麻子探得：北戎使团明日入宫觐见。三皇子提议赫连明珠嫁皇室，配太子为平妻。”
木念一怔：“太子有正妃？”
“正是三皇子之计。”龙溟焚信，“太子若娶北戎公主，便与北戎绑结。皇帝多疑，必猜太子勾外邦。”
“离间计。”
“不止。”龙溟道，“赫连明珠嫁来，可长留南楚，名正言顺查圣女血脉。届时咱们藏再深亦危险。”
龙啸天开口：“那还等何？收拾，走。”
“往何处？”淑妃问。
龙溟看木念：“燕子坞。其地险要，近边境。最危处，或最安。若赵武言实，那庄子乃退路。”
木念颔首：“便去燕子坞。”
“需速行。”龙溟起身，“今日整装，明早出城。不可待三日后。”
四人忙整行装。正忙时，后院敲门声轻响——三下。
众人停动。
龙溟至门边低问：“谁？”
门外老汉声起：“租客在否？前铺老黄，送柴。”
龙溟与木念对视。
此老汉，何以寻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