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呼呼地吹,刮得脸生疼。
木念把船拴好,坐在芦苇丛里等天黑。她掏出怀表瞅了眼——申时三刻。离半夜装船还有五个时辰。
“够用了。”她自言自语,拿出饼子慢慢啃,眼睛一直盯着江面上那三条大船。
太阳快落山时,仓库那边传来敲梆子的声音。
木念爬上树,举起望远镜。院子里灯笼亮了,守卫正在换班。
“一队、两队……人没多。”她数清楚了,滑下树,“该动手了。”
天黑透后,木念绕到仓库后墙。甩钩子,翻墙,落地滚了一圈——干净利落。
刚躲到破缸后面,就听见脚步声。
两个守卫提着灯笼路过。
年轻的说:“咱真跟着造反啊?”
年长的赶紧呵斥:“闭嘴,不要脑袋了?”
等他们走远,木念溜到第五间仓库门口。掏出小铁片,捅锁,“咔”一声轻响。
门开了。
里面满架子陶罐。木念手一碰,整架罐子消失。
不到半盏茶工夫,五百斤火药全调了包。
木念又摸进隔壁仓库,一挥手把弩箭盔甲也收了。
正喘口气,门外传来喊声:“谁在那儿?”
门被推开,灯笼光晃进来。
“我好像听见动静。”年轻守卫说。
“哪有人?老鼠吧!”年长的照了一圈,“快走,今晚有酒喝。”
等他们锁门离开,木念赶紧撬开墙角砖块,钻进了小巷。
刚出巷口,三盏灯笼亮起,堵住了去路。
“站住。”领头的络腮胡上下打量木念,“干什么的?”
木念低头:“走错路了,俺找俺爹,他在码头干活。”
“码头在那边。”络腮胡指了方向,却盯住木念衣襟,“等等,身上怎么有灰?”
“摔了一跤。”木念道。
“抬头。”
木念慢慢抬头。灯笼光刺眼。
络腮胡眯起眼,出声:“口音不对啊!不是本地人吧?”
“北边逃荒来的。”
“北边?”络腮胡眼神变了,“跟谁来的?”
“跟俺爹。”
“叫啥名?在哪个码头?”
木念想起白天见过的管事:“江森。”
三个人对视一眼。
络腮胡道:“巧了,码头江管事上个月才从江南搬来,哪来的北边亲戚?”说着伸手就抓,“走吧!去见见少爷,说清楚你到……”
他话没说完,木念动了。
侧身、踢膝、夺刀——几个呼吸间,两个守卫倒地,刀已架在络腮胡脖子上。
“别杀我。”络腮胡抖得筛糠似的。
木念刀尖压了压:“苏远在哪儿?”
“镇东头大宅,门口有石狮子。”
“今晚谁管装船?”
“夏、夏管事,在码头账房。”
“货往哪儿运?”
“下游黑石滩,八十里,有人接……”
“接货的是谁?”
“镇北军一个参将,姓陈,别的我真不知道了。”
木念手腕一转,用刀柄把他砸晕。拖走三人,掩了血迹,快步离开。
·
码头账房亮着灯。
木念摸到窗下,捅破窗纸。里头一个瘦老头在算账,伙计在旁边站着。
伙计问:“夏爷,子时就装船了,您不去看看?”
夏管事头也不抬:“看什么?守卫严着呢!还能飞了?”
“我这不是怕出岔子嘛……听说北边那位木侯爷厉害得很。”
“少说晦气话,她能长翅膀飞来?”
伙计出去了。木念轻轻推门闪入,反手关门。
夏管事抬头:“让你催个夜宵怎么……”话卡在喉咙里——冰凉的刀锋贴上了脖子。
“别出声。”木念道。
算盘“啪嗒”掉在地上。
“你、你是谁?”
“木念。”
夏管事腿一软,差点瘫下去:“木、木侯爷……饶命啊!我就是个管账的……”
“管账的知道装火药?”木念刀往前送了送,“几点装船?”
“子、子时。”
“接货的是谁?”
“镇北军陈参将,在黑石滩东岸,三棵并排柳树那儿接头。”
“货送去哪儿?”
“这我真不知道!少爷只说送到就有人接手,后面不归咱们管……”
木念盯着他问:“仓库的货,你验过吗?”
“验过,前天刚验的。”
“火药也验了?”木念道。
“验了,封口都好好的。”
木念笑了:“那你该再去验验。”她收起刀,抽了张纸推过去,“写封信,给苏远。就说仓库有异常,请他速来查看。”
夏管事手抖得握不住笔:“侯爷,这……”
“写。”
信写好了,按了手印。木念折起信揣好:“现在,带我去看船。”
码头上灯火通明。
船老大迎上来:“夏爷,您怎么来了?”
夏管事强作镇定,出声:“少爷让我看看准备得如何。”
“都妥了,就等装货。”
木念跟着上了中间那条大船。货舱很宽敞,她走到船尾看了看舵轮。
“这船最快多快?”
船老大看向夏管事,夏管事赶紧点头:“说!”
“顺风的话,一个时辰四十里。”
木念心里算了下:子时装货,丑时出发,卯时到黑石滩——天刚亮。
她下船回了账房。
“坐着等。”木念喝了口凉茶。
“等什么?”夏管事声音发颤。
“等苏远来。”
亥时三刻,仓库方向炸了锅。
“出事了,出事了!”
火光、喊声乱成一团。木念从窗缝看见苏远带人冲进院子。
很快,怒吼声传来:“火药呢?谁干的?”
木念转身,把信塞给夏管事:“该你出场了。把这信给苏远,就说你发现不对,想禀报但没来得及送。”
夏管事脸白如纸,出声:“我、我出去就是死啊……”
“不去也是死。”木念盯着他,“照我说的做,还有条活路。就说贼人可能还没跑远,赶紧开船,免得夜长梦多。”
“少爷会听我的建议吗?”
木念语气笃定:
“他现在最怕的是没法跟何文渊交代。只要船按时开出去,他就能编理由——比如货在半路被劫了,总之不是他的责任。”
她推了夏管事一把,出声:“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管账的,发现不对劲想报信,就这么简单。”
· 夏管事哆哆嗦嗦跑向仓库。
木念在窗后看着。夏管事挤过人堆,递上信。苏远看完,脸色铁青,揪着他问话。
片刻后,苏远一挥手:“上船,快!”
木念看着他们上船。
苏远站在码头火光里。
子时到了。
木念坐回椅子上,闭上眼。
计划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就看疤脸和龙溟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