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仙》第一章:袖里乾坤戏王侯
鲁王府的后门,比菜市场还热闹。
已是第三次,被踹倒在泥地里了,巩道人屁股疼得像开了花。
他揉了揉腰,从破袖里摸出个沉甸甸的布包,冲着追打他的小厮咧嘴一笑:
“大哥,别打了。跟你家公公说,我不找王爷了,就想逛逛后花园。”
小厮姓李,平时在府里打杂。
见道士从袖子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布包,伸手一掂,分量不轻。
他掀开一角,差点没闪瞎眼,里面全是黄灿灿的金子!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李小厮结结巴巴地问。
巩道人嘿嘿一笑,抹了把脸上的泥:“祖传的,祖传的。大哥行行好,帮我通融通融?”
李小厮心动了。
二百两黄金,够他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他赶紧把布包塞进怀里,溜到王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
王公公姓是鲁王府的红人,平时仗着王爷的势,谁见了都得绕着走。
他听说有个道士要钱不要命,想逛后花园,起初还不信。
小厮把黄金捧到面前,他脸上的横肉,都笑开了花:
“早说嘛!咱这园子,连皇上都夸过!”
王公公领着巩道人,从后宰门进府。
这后宰门平时走的都是厨子、杂役,王爷从不从此处进出。
巩道人跟着王公公穿过九曲回廊,两边的花木楼台确实精致。
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比皇宫也不差多少。
王公公得意洋洋地指点:“这是沉香亭,那是玛瑙桥,那棵千年古松,还是先王爷亲手栽的!”
巩道人东张西望,像个乡巴佬进城:“哎哟,真气派!比我们村的破庙强多了。”
王公公哼了一声:“那是!咱王爷的园子,能差吗?”
走到一座高楼前,王公公指着楼上说:“这是摘星楼,王爷常在此喝酒赏月。上去看看?”
巩道人点头:“好啊,好啊。”
两人登上二楼,王公公正倚在栏杆上,指着远处的湖景吹嘘:
“看见没?那湖叫镜湖,水清得能照出人影……”
话没说完,后腰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啊!”王公公像只肥鸽子飞出栏杆,吓得魂飞魄散。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感觉腰间一紧,像被什么东西吊住了。
低头一看,一根细葛藤缠在腰上,另一头系在栏杆上。
他悬在半空中,离地面足有三丈高,葛藤“嘎吱嘎吱”作响,仿佛随时要断。
“救命啊!救命啊!”王公公吓得涕泪横流,裤裆都湿了。
巩道人倚在栏杆上,笑嘻嘻地说:“公公别急,这就救你。”
王公公扯着嗓子喊:“快!快放我上去!”
巩道人摇摇头:“不行啊,绳子太细,我怕它断。”
“那你快去找人!”
“好嘞!”巩道人转身下楼,一溜烟没了影。
等鲁王带着侍卫赶来时,整个王府的人,都挤在楼下。
有人喊:“搭云梯!”有人喊:“铺棉絮!”
乱哄哄忙了半个时辰,刚准备砍断葛藤,那藤子突然“啪”地断了。
王公公“咚”地摔在地上,屁股差点摔成八瓣。
可奇怪的是,他除了沾了点泥,居然毫发无伤。
“人呢?那道士呢?”鲁王气得脸都绿了。
侍卫们到处找,巩道人早没影了,只有笑声回荡:
“哈哈哈,王公公,下次记得带我,去逛逛王爷的书房啊!”
鲁王咬牙切齿:“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妖人找出来!”
三天后,侍卫在城南破庙里,堵住了巩道人。
他正跟一个书生下象棋,棋盘是块破瓦片,棋子是石子。
那书生姓尚,叫尚秀才,是本地的穷秀才,平日里靠教书糊口。
“王爷找我?”巩道人被侍卫押着,还回头跟尚秀才说。
“尚兄,这盘棋算你赢啊,我先去趟王府。”
尚秀才哭笑不得:“道长,你可别连累我啊。”
巩道人被请进鲁王府时,还嚼着根青草。
鲁王盯着道袍,突然笑了:“听说你会变戏法?变个仙女来看看。”
巩道人挠挠头:“王爷,我这不是戏法,是道术。”
“少废话!变!”
巩道人从袖里,掏出个三寸高的木雕美人,往地上一放。
美人活了,盈盈下拜:“奴婢见过王爷。”
鲁王眼睛都直了:“这……这是真人?”
美人点头:“奴婢是瑶池仙子,奉王母之命,为王爷献舞。”
“好!好!”鲁王拍案叫绝。
巩道人又变出台子、锣鼓,转眼间,十几个仙女从他袖里飘出来。
有的弹琵琶,有的舞长袖,有的唱仙曲。
鲁王看得眼花缭乱,连声叫好。
最后出来个云锦女子,手持金衣:“织女奉王母之命,献天衣为王爷贺寿。”
衣裳七彩流光,针脚都看不见,摸起来像丝绸,又比丝绸软,像云彩,又比云彩亮。
鲁王一把抢过:“这料子不错!给本王做件龙袍!”
巩道人脸色一变:“使不得!这是天衣,凡人穿不得。”
鲁王不信:“我乃王爷,怎么穿不得?”说着,把天衣贴在脸上蹭了蹭。
巩道人叹口气:“罢了,罢了。”
他掏出火折子点燃天衣,火苗里飘出缕缕青烟,竟化作只凤凰,绕梁三圈才钻进他袖中。
“你!”鲁王气得发抖,“你把我的龙袍烧了?”
巩道人笑道:“王爷,那不是龙袍,是天衣。烧了就烧了,没啥可惜的。”
鲁王再看那些仙女,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王府的歌妓,个个一脸茫然:“奴婢怎么在这儿?”
巩道人拱手笑道:“戏法而已,王爷莫恼。”
鲁王却对他更感兴趣了,留他住在府里。
可巩道人每到半夜就溜回尚秀才家,鲁王派人锁门,第二天早上,他总能躺在秀才床上。
“王府不如破庙自由。”巩道人啃着尚秀才媳妇蒸的馒头,眼睛眯成条缝。
尚秀才问他:“道长,你为啥总回我家?”
巩道人说:“你家有馒头,王府没馒头。”
尚秀才哭笑不得。
有次鲁王试探他。
派去的歌妓回来禀报:“道士坐着就睡死了,拿针扎不动,推他像推石头!”
鲁王不信,亲自带人去看,只见道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鼾声如雷。
“装睡!”鲁王抬脚去踢,脚脖子却像撞上铁柱,疼得他龇牙咧嘴。
巩道人揉揉眼睛坐起来:“王爷,您踢我干啥?”
鲁王揉着脚脖子问:“你睡觉咋这么死?”
巩道人笑道:“贫道这身子骨,睡着就跟石头似的。王爷要是没啥事,我接着睡了。”
说着,倒头又睡,鼾声比刚才还响。
看他补丁里,露出的破棉絮,鲁王突然觉得,这道士深不可测。
他到底是神仙,还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