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咱就是说，大半夜被俩来历不明、看着就不好惹的黑衣人撵得跟兔子似的在荒山野岭（虽然是仙境版的）夺命狂奔，这体验是不是过于“刺激”了点？
冰冷的夜风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肺里火辣辣的，两条腿跑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和周小婉师妹急促的喘息，就是我自己那颗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在咣咣砸墙。
“林……林师兄……他们……好像没追上来？” 周小婉跟在我身后，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
我一边闷头往前冲，一边将“千丝领域”的感知拼命向后延伸。确实，身后几十丈内，除了被我们惊起的夜栖小兽和摇曳的草木，并没有那两个黑衣人的气息。他们似乎被温泉营地那突如其来的“欢迎仪式”（火光、花粉、石块、水花）搞得有点懵，加上夜色和地形不熟，暂时被甩开了。
但这绝不意味着安全！
“不能停！他们很快会反应过来！” 我压低声音，脚步不停，大脑却在疯狂运转。直接沿着溪流跑，痕迹太明显，对方只要不傻，顺着水声和踩踏的痕迹很快就能追上来。必须想办法消除痕迹，制造误导，甚至……如果可能的话，反客为主！
我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环境。我们已经跑离温泉营地有一段距离，这里溪流变宽，水声隆隆，两岸是陡峭的、长满湿滑苔藓和茂密灌木的岩壁，头顶树冠遮天蔽日，仅有零星月光和荧光植物的微光透下，能见度极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泥土腥气。
“周师妹，跟紧我，注意脚下！” 我低喝一声，猛地改变方向，不再沿着溪边平坦但显眼的碎石滩跑，而是斜刺里冲向右侧陡峭的岩壁下方。那里有一片更加茂密、藤蔓纠结如网的灌木丛，黑暗中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啊？去那里？” 周小婉看着那黑黢黢的灌木丛，本能地有些畏惧，但对我绝对的信任让她没有犹豫，咬牙跟了上来。
钻进灌木丛的瞬间，密集的枝叶抽打在脸上身上，带着夜露的冰凉。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腐殖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不留脚印。我让周小婉紧贴着我，两人尽量缩窄通过的空间，我则在前方用灵丝极其轻微地拨开挡路的枝条，而不是粗暴地撞开，最大限度地减少通过的痕迹和声响。
同时，我做了两件事：
第一，误导。在钻进灌木丛之前，我用脚在溪边松软的泥土上，朝着下游方向，“画”了几个略显凌乱但指向明确的脚印，并用灵丝卷起几片被我们踩落的树叶，故意丢在下游方向的溪流中，让其顺水漂走。希望能给对方造成我们惊慌失措、继续沿溪流下游逃窜的错觉。
第二，消除气味。这有点难度，但我们有周小婉这个“人形植物百科”！我快速问道：“周师妹，这附近有没有那种气味浓烈、能掩盖人体气息的植物？最好是常见的、到处都有的那种！”
周小婉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小巧的鼻子微微耸动，借着微光快速辨认周围。“有！左边那丛叶子像锯齿的‘臭蒿’，还有岩壁上那些开着小白花的‘掩息藤’，它们的气味都很冲，很多动物都不喜欢，能干扰嗅觉追踪！” 她小声而急促地说道。
“太好了！” 我立刻操控灵丝，卷起一大把臭蒿的叶片和掩息藤的花朵，也不揉碎，就这么让我们俩在钻灌木丛时，身体不断蹭过这些植物，让那略带辛辣和土腥的浓烈气味沾满我们的衣服和头发。虽然自己闻着也有点难受，但为了摆脱可能的嗅觉追踪，值得！
我们像两只小心翼翼的老鼠，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艰难穿行了约莫一刻钟，直到彻底远离溪流，来到一处岩壁凹陷形成的、相对干燥背风的小小石隙中。这里空间狭窄，仅能容两人勉强挤着坐下，但上方有突出的岩石遮挡，两侧和后方都是坚固的岩壁，入口被茂密的藤蔓自然垂落遮掩，是个绝佳的临时藏身点。
“呼……呼……暂时……安全了？” 周小婉瘫坐在我旁边，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胸口剧烈起伏，小脸跑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珠，几缕湿发黏在脸颊。她身上的浅绿色衣裙被灌木刮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泥土、苔藓和臭蒿的味道，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眼神里的惊恐已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隐隐的兴奋？
“嗯，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我点点头，同样喘着粗气，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远处隐约的溪流声和夜虫鸣叫，并无异样。“千丝领域”收缩到石隙周围十丈范围，全力感知。空冥草嫩芽也传递出平静的反馈，说明附近没有强烈的空间异常或敌意。
我们不敢生火，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借着石隙外藤蔓缝隙透进的微光，勉强看清彼此。沉默了片刻，稍微平复了呼吸和心跳。
“林师兄，” 周小婉忽然小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后怕和疑惑，“那两个人……是谁啊？为什么要偷袭我们？他们也是青云宗的弟子吗？可衣服不像……”
这也是我最大的疑问。我摇摇头：“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善类。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我们的营地。要么是冲着这个相对安全的营地来的，要么……” 我顿了顿，声音更沉，“是冲着我们来的。”
“冲着我们？” 周小婉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我们有什么值得……”
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我。显然，她也想到了废墟玉简，以及我可能隐藏的其他秘密。一个“炼气三层”的杂役弟子，能在秘境中独自生存，还能从上古废墟中发现重要玉简，这本就不寻常。或许，我们在探索废墟时，就被某些有心人注意到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们现在被盯上了，而且对方修为比我们高，有备而来。单纯的逃跑和躲藏，被动挨打，不是办法。”
“那……那怎么办？” 周小婉的声音又有些发紧。
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既然他们想找我们，那我们就‘帮帮’他们，顺便……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啊？” 周小婉没听懂。
“反追踪。” 我吐出三个字，开始解释我的计划，“他们现在肯定在沿着溪流下游找我们，发现上当后，会扩大搜索范围。但我们刚才消除了大部分痕迹，又用气味干扰，他们短时间内很难找到这个石隙。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稍作恢复，然后……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跟、跟在他们后面？” 周小婉惊呆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我冷静分析，“他们注意力全在‘寻找我们’上，不会想到被寻找的目标敢反过来尾随。我们可以凭借我的感知和你的植物知识，远距离吊着他们，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人数、目的，甚至……如果他们落单或露出破绽，未尝不能……”
我没有说完，但意思周小婉明白了。她的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显然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斗争。跟踪两个炼气后期、明显有战斗经验的歹徒，这风险比逃跑大了何止十倍！但她也明白，一味逃跑，在这陌生的秘境里，迟早会被追上。而且，弄清楚敌人的底细，才能更好地应对。
“我……我听师兄的！” 最终，对危险的恐惧被对我的信任和对“搞清楚状况”的渴望压倒，周小婉用力点了点头，小手握成了拳头，“需要我做什么？”
“首先，我们抓紧时间恢复。” 我拿出陈芸给的丹药，分给她一颗补充灵力的，自己也服下一颗。又拿出水囊（幸好跑的时候没丢），两人分着喝了几口。“然后，我需要你帮我留意周围所有植物的状态，尤其是那些容易被人踩踏、折断或者留下气味的，我们要尽量避开，同时寻找他们可能留下的痕迹。”
“嗯！这个我擅长！” 说到专业领域，周小婉眼睛亮了一下。
我们就在这狭窄的石隙中，背靠背盘膝调息。丹药化开，温润的灵力滋养着干涸的经脉，疲惫感缓缓消退。周小婉也默默运转功法，她身上的灵力波动虽然不强，但很纯净，带着勃勃生机，显然是木属性功法，与灵植堂十分契合。
约莫半个时辰后，我们状态恢复了大半。我示意周小婉准备好，然后小心翼翼拨开石隙入口的藤蔓，侧耳倾听，并用“千丝领域”仔细探查周围，确认安全后，才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
夜色依旧深沉，秘境中的荧光提供了些许照明。我们如同两只融入黑暗的幽灵，沿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朝着温泉营地方向摸去。这次，我们走得极其谨慎，每一步都尽量踩在岩石、裸露的树根或者厚实的苔藓上，避免留下脚印。周小婉则不断轻声提醒我避开那些容易留下气味或折断声响的植物。
很快，我们回到了之前钻进灌木丛的那个溪边位置。我蹲下身，仔细查看。溪边我故意留下的脚印还在，但旁边多了几道较新的、更深的足迹！是那两个黑衣人的！他们果然中计，沿着下游追了一段！
“他们往那边去了。” 我指着下游方向，压低声音。但我的计划不是继续往下游跟，而是……
“我们往这边。” 我指了指温泉营地的方向。
“啊？回营地？” 周小婉不解。
“他们从那个方向来，搜索时也可能回到营地查看，或者营地附近有他们留下的线索。” 我解释道，“而且，最有可能碰见他们的地方，不是他们正在搜寻的路线，而是……他们可能返回汇合或者有下一步计划的地点。”
我们更加小心地朝着温泉营地迂回靠近。在距离营地还有二三十丈时，我便示意停下，找了处地势稍高、植被茂密的土坡躲藏起来，从这里可以勉强俯瞰到营地的大半情况。
营地一片狼藉。篝火完全熄灭，只剩下一点白灰。岩壁屏障被破坏了一角，显然被暴力检查过。温泉边的“暖玉苔”和“夜眠花”被踩踏得乱七八糟。但两个黑衣人并不在。
“他们搜查过，然后离开了。” 我低声道，心中稍定，看来我们的藏身点没被发现。
就在这时，周小婉忽然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指着营地边缘靠近我们之前来路的灌木丛，用气声说道：“师兄，你看那里……那几株‘响叶兰’的叶子方向不对。”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几株叶片宽大、夜间会微微卷起的兰花类植物。此刻，其中几株靠近小径的，叶片有明显的、朝向营地外侧的倒伏和折断痕迹，与周围植物自然的状态不同。
“有人从那边过来，踩到了它们，然后又退回去了？” 我心中一动。难道黑衣人不止两个？或者，他们搜查完营地后，又朝着某个特定方向去了？
我们耐心地等待和观察了约莫一刻钟，确认营地周围再无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摸下去，来到那几株“响叶兰”旁边。
周小婉蹲下身，仔细检查叶片和周围的泥土，甚至用手指捻起一点土嗅了嗅。“是新的痕迹，不超过一个时辰。踩踏的力量不小，不止一个人……而且，他们离开的方向……” 她抬起头，指向营地侧后方，那是一片更加幽深、雾气开始弥漫的密林方向，并非我们来的路，也并非溪流下游。“是那边。”
我看向那个方向，眉头紧锁。那片密林在夜色和渐起的雾气中显得格外阴森，不知道通向哪里。但直觉告诉我，黑衣人前往那个方向，绝非无的放矢。
“跟上去？” 周小婉看向我，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坚定。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片迷雾森林。跟踪的风险极大，但放弃追踪，就意味着我们重新变回瞎子，被动等待下一次袭击。
“跟！” 我一咬牙，“但这次，我们要更远，更小心。一旦有被发现的迹象，立刻撤退，绝不犹豫！”
我们再次化身暗夜中的影子，远远地吊在那可能存在的痕迹之后，向着迷雾森林进发。周小婉充分发挥她的专业，通过辨认极其细微的植物状态变化（比如叶片上不易察觉的露珠震落痕迹、苔藓的轻微碾压）来辅助我的“千丝领域”感知，让我们能在更远的距离上把握前方可能存在的“尾巴”。
夜色，迷雾，未知的追踪。猎物与猎手的角色，正在悄然发生转变。
而我们不知道的是，在这片被迷雾笼罩的森林深处，等待我们的，将不仅仅是那两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