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莽心中一凛,更加收敛心神,将杂念压下,专注于感知那些低语和环境中秩序能量流动的源头。
他像一个在迷雾中倾听水声的旅人,试图通过声音的强弱和方向,找到泉眼所在。
他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梦境中移动。
没有明确路径,只能依靠对秩序波动的感知和那一丝执钥人印记的微弱指引。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或许是数个时辰,时间的尺度在这里已然模糊。
林莽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由光芒构成的森林,渡过了由旋律汇成的溪流,周围的秩序浓度在缓慢而持续地提升。
然而,危险也悄然而至。
当他经过一片尤其浓郁、由翡翠色晶体构成的“丛林”时,那些原本静止的晶体突然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微微震颤,发出清脆却带着警告意味的鸣音。
紧接着,从晶体之中,流淌出一些半透明、形态如同水母或光之精灵般的生物。
它们没有明显的敌意,只是好奇地环绕着林莽飞舞,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精神松弛的能量波动。
但林莽能感觉到,这些生物的本质是高度凝聚的秩序能量体,是这片领域的“白细胞”。
它们的存在,是为了维持领域的纯净,排斥任何可能带来“混乱”或“威胁”的因素。
林莽停下脚步,收敛所有外放的能量和感知,如同化作一块顽石,仅依靠静心冠冕和源初炁引维持着内心的绝对平静。
他不敢流露出任何攻击性,也不敢深度探查,生怕触发更强烈的防御机制。
那些光之精灵环绕着他飞舞了数圈,似乎确认了这个“异物”虽然陌生,但并未携带明显的混乱与恶意,最终缓缓退回了晶体之中,重新化为静止的光晕。
林莽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通过了第一次无形的考验。他更加谨慎,继续朝着秩序浓度更高、那丝执钥人印记共鸣更清晰的方向前进。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无数悬浮的、缓慢旋转的几何光符构成的平原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不再是无边无际的光雾和幻象,而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
区域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翡翠色光团。光团表面,无数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秩序符文如同血脉般流转,散发出浩瀚而沧桑的生命气息。
一股庞大、沉眠、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与迷茫的意志,正从那光团深处弥漫开来。
找到了!
林莽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翡翠之眠的核心,那个活着的系统碎片!
然而,就在他锁定核心,准备进一步感知,试图获取精确坐标信息时——
异变陡生!
那巨大的翡翠色光团猛地一颤,其表面流转的符文骤然加速!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激烈的意识波动,如同苏醒的洪流,猛地冲向林莽:
“识别……秩序印记……同源……却又不同……”
“外来者……你的目的?”
“是来……修复?还是……如同它们一样……来纠正我?!”
这意识波动中,带着警惕,带着一丝希冀,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植于记忆深处的……创伤与抗拒!
与此同时,整个翡翠梦境领域开始剧烈波动!
周围的色彩河流变得湍急,光雾疯狂涌动,那些温和的光之精灵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们的光芒变得锐利,带着明显的敌意,从四面八方向林莽包围而来!
无面人警告过的“非表面平和”,此刻终于显现!
林莽瞬间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他找到了核心,却也惊醒了这片沉眠领域潜藏的意识,触发了它未知的防御机制!
面对这领域级存在的怒火,他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否则很可能被这温柔的梦境彻底吞噬、同化!
庞大的意志洪流裹挟着被惊扰的怒意与深藏的创伤,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冲击着林莽的意识。
静心冠冕的光芒在识海中剧烈摇曳,顽强地抵御着这领域级存在的精神压迫。
周围,那些原本温和的光之精灵此刻化作了锐利的箭矢,散发着危险的秩序波动,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封锁了所有退路。
生死一线!
林莽心念电转,知道自己任何攻击或防御性的能量爆发,都可能被这片领域判定为混乱或威胁,招致更猛烈的打击。
解释或求饶,在这等存在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莽的脑海——欺骗一个迷茫而强大的存在,将其引向未知的命运,这与他内心坚守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强烈的抵触。
尤其是,这个存在曾给予过他(尽管是无意识的)片刻的宁静,其本质是在对抗混沌。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能自毁前程的决定——坦诚。
他全力收敛所有能量,甚至主动削弱了静心冠冕的防御,只保留核心的清明。
他没有尝试共鸣或引导,而是以一种尽可能平静、清晰的意念,将自己所知的信息,如同摊开卷宗一般,传递向那搏动的核心:
“我并不是偶然闯入,而是为你而来。”
他的意念坦诚得近乎残酷:“是一个名为无面人的存在,指引我前来寻找你。它告诉我,你是摇篮系统失落的活体碎片,它希望我能定位你的核心坐标,以便它前来……回收。”
他毫无保留地说出了无面人和回收这两个关键词。
几乎在他话音(意念)落下的瞬间,那冲击而来的意志洪流猛地爆发出更加剧烈的波动!
愤怒、被背叛的痛楚、以及深植于记忆深处的某种恐惧,如同火山般喷发!
“回收?!又是回收?!和它们一样!你们都一样!”
核心的意志充满了痛苦与尖锐的排斥,“为了所谓的完整!为了所谓的纠正!就要抹杀我的存在!抹杀我的……不同!”
周围的翡翠梦境剧烈扭曲,光雾沸腾,色彩河流倒卷,那些光之精灵发出了尖锐的鸣啸,光芒变得如同烧红的针尖,致命的秩序能量瞬间凝聚,眼看就要将林莽这个骗子彻底湮灭!
林莽站在原地,没有躲避,也没有防御。
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