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拿着一根缠着红绳的小木棍，蹲在铁匠铺门口画圈圈，声音闷闷的：“哥，二丫有个布兔子，会眨眼的那种，我也想要个兔子……”
韩烨正给一把锄头开刃，闻言抬头看了看妹妹。小姑娘的羊角辫有点歪，眼睛盯着地上的圈圈，睫毛耷拉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他放下锉刀，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哥给你打个铁兔子，比布兔子结实，摔不坏。”
韩玥立刻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会像二丫的兔子那样可爱吗？”
“肯定可爱。”韩烨笑着答应，心里却有点发怵。打农具他熟，可做小动物得讲究形状和比例，耳朵要长，眼睛要圆，还得有弯弯的嘴巴——这比打十把锄头都难。
他找了块质地较软的熟铁，先在地上用炭笔画了个兔子的样子。画了擦，擦了画，折腾了小半天，才画出个勉强像样的轮廓：脑袋圆圆的，耳朵长长的，身体像个小纺锤。
“就按这个打。”韩烨把画纸贴在铁砧旁，拿起小锤开始敲打。
铁块在炉火里烧得通红，韩烨夹出来放在铁砧上，小心翼翼地敲出兔子的脑袋。可熟铁比他想象的“倔”，敲左边，右边就鼓起来；想把耳朵敲得尖一点，结果一锤下去，耳朵直接歪成了“S”形，像只受伤的兔子。
“哥，它好像不高兴。”韩玥凑过来看，小声说。
韩烨有点脸红，把歪掉的耳朵回炉重烧，这次他改用更小的凿子，一点一点往出剔形状。可铁料烧得太烫，他没拿稳凿子，“滋啦”一声，指尖被烫出个水泡，疼得他龇牙咧嘴。
“哥，你流血了！”韩玥吓得赶紧去拿布给他擦。
“没事，小伤。”韩烨把手指在凉水里浸了浸，继续埋头敲打。他想起吴铁匠说的“顺铁性”，不再硬要把耳朵敲成笔直的形状，而是顺着铁料的纹路，让耳朵微微向外撇，倒显出几分俏皮。
眼睛最难做。他想打两个圆溜溜的铁珠当眼睛，可铁珠太小，锻打时总滚来滚去，一不小心就被火星烫黑了。最后他索性在兔子脸上敲出两个浅浅的圆坑，再用铜丝嵌进去——铜丝亮晶晶的，比铁珠更像兔子的红眼睛。
嘴巴是用小凿子刻出来的，弯弯的像个月牙。韩烨还在兔子肚子上敲了几个小坑，假装是绒毛的纹路。
忙活了三天，当韩烨用细砂纸把铁兔子的边缘打磨光滑时，一个不算精致、却憨态可掬的铁兔子终于成了型：耳朵有点歪，眼睛是铜丝嵌的，肚子上坑坑洼洼，可整体瞧着，确实像只乖乖坐着的小兔子。
他把铁兔子递给韩玥，心里有点忐忑：“可能……没布兔子好看。”
韩玥却一把抢过去，紧紧抱在怀里，用脸颊蹭了蹭冰凉的铁兔子，笑得像朵太阳花：“好看！比布兔子好看一百倍！它是铁做的，永远不会坏！”
从那天起，韩玥走到哪儿都带着铁兔子：吃饭时放在桌边，睡觉时放在枕头旁，甚至去溪边洗衣服，都要把铁兔子放在石头上，让它“晒太阳”。
有次二丫来串门，看到韩玥的铁兔子，撇撇嘴说：“冷冰冰的，哪有我的布兔子软和。”
韩玥立刻把铁兔子举得高高的：“我哥打的！会反光！你的铁兔子会吗？”
二丫被问住了，悻悻地走了。韩玥抱着铁兔子跑回铁匠铺，仰着头对韩烨说：“哥，它会反光，比布兔子厉害！”
韩烨看着妹妹骄傲的样子，忽然觉得手上的水泡都不疼了。他拿起锤子，心里琢磨着：下次再给铁兔子加个小尾巴，用弹簧做的，能晃来晃去的那种——那样，韩玥肯定更高兴。
炉火噼啪作响，映着铁砧上的铁屑，也映着哥哥对妹妹最朴素的疼爱。这把不算完美的铁兔子，或许没有布兔子的温柔，却带着铁器特有的坚韧，像个沉默的守护者，陪着韩玥走过一个个寻常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