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这一次赌错了，就连现在这样勉强糊口的日子都保不住。
“村长，您相信我。我既然嫁到了河西村，就绝不会拿全村人的饭碗开玩笑。”
“我知道您是求稳，虽然吃不饱，至少饿不死。可您想想，这样‘饿不死’的日子，咱们过了多少年了？乡亲们脸上的菜色，孩子们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小的身子，您真的愿意看着一代代人继续这样下去吗？”
“我觉得，不如咱们拼上一把，闯一条属于咱们河西村自己的路出来！退一万步讲，果树种得不如预期，咱们也还有后路。我不是还有别的法子能赚钱吗？”
想到白婉婉带来的栗子糕生意，刘宏杰慌乱的心跳，慢慢稳了一些。
是啊，眼前这个姑娘，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她的本事。
短短两个月，靠着山上的野栗子，她就带着大家赚足了过冬的粮食和钱，甚至村里账上还有了从未有过的盈余。
她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
“对……你说得对。与其一年到头守着那些薄田累死累活，到头来还是连饭都吃不饱，不如，就按你说的，放手一搏！”
“对！放手一搏！”
跟刘宏杰谈妥了大的方向，白婉婉心里也踏实了不少。离开村委会，她径直往家走。
她得好好计划一下，具体该怎么搞这个梨树种植。
事情千头万绪，在树苗种下去之前，还有一大堆准备工作要做。
改良盐碱地需要买的材料，平整土地需要的工具，引水排灌可能要修的沟渠……
都得盘算清楚。
回到家，白婉婉就钻进了自己屋里。
坐在书桌前，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开始写写画画。
首先是选品种。
她列出几个常见的梨树品种：雪花梨、库尔勒香梨、鸭梨、酥梨……
雪花梨名气大，汁多肉细，但需精细水肥管理，抗病性一般，对新手村来说技术门槛偏高。
库尔勒香梨，风味独特，但原产地遥远，引种成活率不确定。
她的笔尖在“鸭梨”上顿了顿，画了个圈。
鸭梨。
个头匀称，皮色黄亮，长得就是一副“正经果子”的样子，看着就喜兴。
关键是，它抗病、耐旱的能力比那些娇贵品种强得多，正适合河西村这种经验不足的情况。
而且鸭梨名声在外，老百姓家家都知道鸭梨润肺止咳，赶集时当鲜果卖个实在价钱，更是熬制秋梨膏最重要的原料。
定了品种，接下来开始计算地的面积，以及需要的苗种数量。
她写写停停，不时蹙眉思考，又在纸上划掉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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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婉婉第二天一早就坐着村里的牛车出发了。
到了县城，街上行人不多，店铺也大多刚开门。
白婉婉先去了县种子站。
里面光线有些暗，靠墙立着一排排木架，上面分门别类放着用布袋包好的各类种子。
柜台后面坐着个戴老花镜的老师傅，正低头看着什么。
白婉婉走过去，“同志，您好。我想问问，咱们这儿有果树苗卖吗？。”
老师傅从老花镜上沿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果树苗？那属于林木种苗，我们种子站只供应粮种和菜种。”
白婉婉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追问了一句，“那您知道县城里哪个地方有卖的吗？或者该去哪个部门打听？”
老师傅这次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摘下眼镜擦了擦，“小姑娘，咱们这地方，很少有人专门种果树的，成规模的苗圃更是没听说过。不过……”
“你可以去县供销社问问看。他们管农具、化肥、农药这些大件的。就算他们手里没有，兴许也能给你指条道儿。”
“好的，谢谢您。”
这个回答没让白婉婉太失望，本来她也知道这一趟不会那么容易。
如今这年月，成规模地从外地引进果树品种还没普及开，物资流通都在计划的框子里打转，想找点计划外的种苗，难度的确不小。
但村里的地种粮食实在不划算，发展梨树产业，是她反复思量对比过，能给河西村带来长远活路的方向。
再难，也得试试。
她没耽搁，立刻赶往县供销社。
临近年关，供销社里比平时热闹不少。
白婉婉在人群里挤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生产资料部门的柜台。
“同志，您好。”
男人抬起头，“什么事？”
“我想请问一下，您知道县城里有卖果树苗的吗？”
“果树苗？”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我们村打算搞点果树种植，发展副业，需要采购一批鸭梨树苗。您这儿有这方面的路子吗？”
男人笑着摇头，“你们村要种果树？小同志，你是知青吧？我劝你啊，回去跟村里长辈好好商量商量。这种果树可不是在自留地里种几颗白菜萝卜那么简单的事儿。搞不好忙活一整年，什么都捞不着，还得挨批评。”
从种粮食到种果树是一种非常考验技术的活，一般人确实做不了。
负责人说这话也是为了她好，所以白婉婉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轻视生气。
“谢谢您的提醒，我们村里都反复思量过了。种粮食，我们村的地不争气，想换条路子试试。可就是找不到好苗子。您见识广，接触的渠道多，能不能给指条明路？”
男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神情认真，确实不像是一时头脑发热，沉吟片刻。
“你们要是真有这个决心，也不是完全没门路。我们供销社有时候从外地调运大宗的生产资料，得靠合作的车队运输。经常跟我们打交道的，是‘南北车行’的车队。
他们那个队长，姓贺，天南地北跑的地方多，要是能让他帮忙打听打听，比你们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找，强得多。”
南北车行？
白婉婉记下了这个名字。
“好的，太感谢您了，同志。”
她转身离开柜台。身后，那个负责人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眼底浮现出一丝赞赏，“现在这年月，这种敢想敢干的年轻人，不多喽。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能撑得起这份野心……”
白婉婉不知道负责人对她的评价，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南北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