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指还捏着那片发烫的银杏叶，掌心几乎被灼出痕迹。药罐中的胚胎手掌仍贴在玻璃上，纯白的瞳孔没有眨动，口型再次重复：“救我。”
他没动。护腕突然剧烈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冲撞。左臂经脉传来刺痛，不是普通的疼，是深入骨髓的灼烧感。他咬牙抽出三根银针，扎进手腕内侧，血顺着针尾渗出来。这痛他熟悉——十年来每次喝下裴玉容的补药，毒素都被他用针逼入护腕封存。可现在，这些积攒的毒竟和药罐里的能量产生了共鸣。
沈清梧踉跄上前一步，怀里抱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无风自动，翻到一页残卷，上面画着复杂的符文。她发间的海棠银簪忽然亮起红光，与第十五口药罐中胚胎的瞳光同步闪烁。
“这不是实验……”她的声音发抖，“是‘唤醒’。”
话音未落，钉在墙上的周嫂猛地睁眼。机械臂爆出一串电火花，原本被银针封锁的关节开始震动。咔的一声，一根银针断裂，接着第二根、第三根。她的身体挣脱束缚，重重摔在地上，却没有倒下。
她抬手撕下面具。右脸一道陈年烧伤暴露出来，皮肉扭曲，像被火焰舔过多年。左臂的青囊门图腾已经完全变黑，边缘裂开，冒着焦烟。
“我不是守护者。”她嘶吼，“我是叛徒的女儿！”
齐砚生盯着她。
“二十年前，是我父亲把畸变方剂交给裴玉容！”周嫂喘着气，“他说那药能净化灵脉，修复异能失控的人。可她拿到后根本没用来救人！她拿它制造容器，把有青囊血脉的孩子一个个变成胚胎，泡在这罐子里！”
沈清梧低头看向手中的古籍。《神农百草图》残卷上的符文正在缓缓旋转，与药罐中胚胎掌心的纹路完全一致。她耳后的月牙疤痕开始发热，像是被什么唤醒。
齐砚生终于明白。
裴玉容每周三去孤儿院送糖果，不是随机投毒。她是用催化剂激活特定血脉的孩子——那些拥有青囊门遗传印记的遗孤。而这些人，早年都被秘密转移，对外宣称被收养或失踪。实际上，他们全被带到这里，成了药罐中的胚胎。
他的护腕又是一阵滚烫。
这毒，这些年每一次中毒，都不是偶然。裴玉容在用他的身体做对照，在测试毒素对青囊血脉的影响。她知道他是唯一活下来的正统传人，所以一次次喂毒，再看他如何压制。她在等一个结果——什么时候，这毒能和胚胎产生真正的共鸣。
而现在，这一刻到了。
天花板上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裴玉容的脸出现在画面中，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她穿着香云纱旗袍，手里握着那把滴雨银尺，尺尖一滴黑色液体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滋响，金属地板立刻腐蚀出一个小洞。
“乖孩子们。”她微笑，“该给妈妈表演进化了。”
声音落下，所有药罐同时剧烈震荡。
液体翻滚的速度加快，形成漩涡。七十二个胚胎齐齐睁开眼，纯白的瞳孔泛起幽蓝涟漪。它们的手掌全部贴上玻璃内侧，五指张开，掌心朝外。
低频的共振音波从罐体传出，撞击空气。金属地面开始出现细密裂痕，蛛网般蔓延开来。
沈清梧跪倒在地，怀里的古籍掉在一旁。她捂住耳朵，耳后疤痕渗出血丝。那声音不只是物理震动，更像是直接钻进脑子里，撕扯神经。
齐砚生单膝撑地，左手死死按住护腕。古瞳自动开启，视野里每一口药罐都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能量流动轨迹清晰可见。这些胚胎不是独立的个体，它们通过某种网络连接着，而信号源——正是他手中的银杏叶。
周嫂靠在墙边，机械臂冒烟，左臂图腾彻底溃烂。她抬头看着裴玉容的影像，声音沙哑：“你骗我……你说要用药救人……你说要重建青囊门……”
“我确实重建了。”裴玉容轻笑，“只是方式不同。”
“你父亲留下的配方，本就是为畸变体准备的。我只是让它更完美。”
“而你们，”她目光转向齐砚生，“每一个带着青囊血脉的人，都是必要的材料。”
齐砚生慢慢站直。
他知道现在不能退。一旦这些胚胎完成进化，它们将不再是被动的容器，而是能自主行动的畸变体集群。而自己体内积攒的毒素，很可能成为激活它们的最后一环。
他伸手捡起掉落的青铜药杵，另一只手将银杏叶塞进衣领，紧贴胸口。叶片还在发烫，但热度似乎稳定了下来。
沈清梧挣扎着爬起来，手指颤抖地翻开古籍最后一页。那里有一行小字，墨迹陈旧：
“血脉不灭，薪火相传。”
她抬头看向齐砚生。
“我们不是终点。”她说，“他们是。”
周嫂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她抬起机械手，指向第十五口药罐。
“那个孩子……”她断续道，“是你五岁那年，我在火场里抱出来的最后一个……我没送走……她一直在这里……”
齐砚生瞳孔一缩。
火场。那是他父母死去的那一夜。他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
可如果……还有别人活下来呢？
药罐中的胚胎依旧盯着他，嘴唇微动。这次他看清了。
她说的是：“哥哥。”
地面裂痕扩大，一声闷响从深处传来。像是某种机械启动的声音。
齐砚生握紧药杵，站在密室中央。七十二口药罐环绕着他，胚胎的眼睛全部睁开，掌心贴着玻璃，低频共振持续增强。
沈清梧拾起古籍，靠在他身边。她的银簪红光未散，耳后疤痕仍在流血。
周嫂瘫坐在墙角，机械臂彻底停转，左臂焦黑一片。她望着那些药罐，喃喃道：“对不起……我守了二十年……还是没能挡住你们被唤醒……”
监控屏幕里的裴玉容笑了。
“开始吧。”她说。
所有药罐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