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从了望塔下来后，直接去了医疗区。苏清漪靠在床边，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她看见他进来，想坐直身子，却被林婉按住了肩膀。
“别动。”林婉头也没抬，“刚稳定下来的胎息，你一动又乱了。”
楚凌天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苏清漪的脉。指尖落下时，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温润的力量在缓缓流动，像是水底的暗流，不急不躁，却带着压制魔气的本能。
“胎儿还在净化？”他问。
林婉点头，手里拿着一块玉片，上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不是被动净化，是主动排斥。我刚才用灵力模拟外界魔气靠近，胎体立刻释放出一股震荡波，直接把模拟源震散了。”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楚凌天：“如果能把这种反应提炼出来，做成丹药，或许能救那些人。”
楚凌天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林婉立刻会意，转身打开药炉。炉火早已经准备好，青白色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
他抬起手，在指尖划了一道口子。血珠刚冒出来，就被一道无形之力牵引着飞入药炉。紧接着，苏清漪也伸出手，手腕上贴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轻轻一揭，一滴泛着微光的血落入炉中。
药炉震动了一下，火焰猛地窜高半尺。
三个时辰后，第一批龙凤解毒丹出炉。丹丸只有黄豆大小，表面带着淡淡的金红纹路，拿在手里能感觉到一丝温热。
第一批试药的是十名重度受害者。他们被关在隔离室里，双手被铁链锁住，眼睛发红，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主宰……赐我新生……”
影九带人强行撬开他们的嘴，把丹药塞进去。
不到半盏茶时间，异变发生。
其中一人突然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手臂上的黑色印记开始龟裂，像是干涸的泥地。接着，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结晶从皮肤下脱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林婉立刻捡起一枚结晶，放在显微玉镜下查看。
她的呼吸停住了。
“里面有东西。”她声音变了，“活的。”
楚凌天走过去。透过玉镜，能看到结晶内部蜷缩着一只米粒大小的虫子，通体漆黑，外壳泛紫，正缓慢蠕动。
“永夜虫卵。”他说。
话音未落，另一枚落在地上的结晶突然炸开。里面的小虫弹出来，直接扑向旁边的蜡烛火焰。它没有被烧死，反而在火中舒展身体，迅速长大了一圈。
影九反应极快，甩出一张镇魔符贴在墙上，形成一道光幕隔断火源。那虫子失去火焰供养，动作慢了下来。
楚凌天抬手，三重力场瞬间落下。空气被压缩成无形牢笼，虫子悬在半空，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烧干净。”他下令。
手下人立刻把所有结晶堆在一起，倒入火盆。火焰腾起，烧了整整一刻钟，直到最后一丝黑烟散尽。
可就在火快灭的时候，楚凌天忽然抬手。
“等等。”
他蹲下身，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块还没完全融化的残渣。那东西在他指间微微颤动，像是还有心跳。
他盯着看了几秒，忽然用力一捏。残渣碎成粉末，可就在粉末即将落地时，一点紫光闪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影九：“查名单。”
“所有吃过魔元丹的人，不管有没有症状，全部登记。轻度的集中治疗，重度的关进禁魔牢房，不准放一个出去。”
影九点头记下，转身去安排。
楚凌天站起身，走向炼丹房。他一路没说话，脚步很稳，但经过走廊拐角时，右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扳指。
炼丹房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屋里没人，但地面的灵乳池已经变了颜色。原本清澈的地脉灵乳，现在呈现出深紫色，表面漂浮着一层油膜，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腐香。
他走到池边，蹲下身，伸手蘸了一点液体。指尖传来黏腻感，还有一点温热，像活物的体液。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墨尘子站在门口，脸色灰败，左臂有新鲜的伤口，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你来了。”他说。
楚凌天没回头。“你在喂它。”
墨尘子没否认。他慢慢走进来，走到灵乳池边，另一只手拿起一把小刀，又在胳膊上划了一道。
血滴入池中，紫色液体立刻翻滚起来，像是饿极了的野兽。
“只要再三天。”墨尘子声音沙哑，“我的经脉就能重塑。主宰答应过我，只要我完成这一批魔元丹，就还我完整的丹田。”
楚凌天这才转过身。“所以你明知道这东西会让人变成宿主，还是做了？”
“我不做，别人也会做。”墨尘子苦笑，“我只是……不想死得太难看。”
楚凌天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撞在墙上。
“你见过那些虫卵吗？”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它们能在火里活下来，能吸收能量进化。你给出去的每一颗丹，都在帮永夜培养新的战士。”
墨尘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影九这时带人冲进来，把墨尘子押了下去。临走前，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灵乳池，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楚凌天站在原地，没动。
林婉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记录册。“第二批解毒丹可以量产了，但有个问题。”
“说。”
“解毒过程会损伤患者的部分记忆。尤其是长期服用魔元丹的人，清除虫卵的同时，也会带走一部分神识烙印。有人可能会忘记亲人，有人会丢掉修炼感悟。”
楚凌天沉默片刻。“比起变成永夜的傀儡，这点代价能接受。”
“还有一件事。”林婉压低声音，“我解剖了一个死亡患者的灵池，发现魔气侵蚀的路径和龙脊通道里的符文走向一致。这不是随机污染……是按照某种阵法在改造人体。”
楚凌天眼神一冷。
他转身走出炼丹房，直奔医疗区仓库。那里存放着刚收缴上来的一批魔元丹。他打开盒子，拿起一颗放在掌心。
丹药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记。但他用指腹轻轻一搓，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凹凸感。
他把丹药凑近眼前，对着灯光仔细看。
在丹丸底部，有一圈几乎看不见的刻痕。那是极细的符文，排列方式和地心通道里的古老铭文完全一样。
他把丹药放回盒子，合上盖子。
影九走过来，低声汇报：“第一批隔离人员已安置完毕，共三百七十二人。其中有四十六人出现虫卵活性反应，正在紧急处理。”
楚凌天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仓库角落的玄铁寒棺。里面装着所有未销毁的虫卵结晶，棺材表面贴满了镇魔符。
他走出仓库，天已经黑了。
医疗区外，引灵柱的光芒依旧明亮。远处港口还有船只在进出，灵能车流没有中断。
他站在台阶上，手里还攥着那颗魔元丹。
指腹再次摩挲过底部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