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呢?”萧景宸问。
“洛尘大人已在偏殿等候。”
“让他进来。”
洛尘依旧一身标志性的紫袍,袖口银蝶暗纹流动。
他步入殿内,先是对萧景宸和沈昭月随意拱了拱手,目光便黏在了那支簪子上,眼中闪过一抹见到新奇毒物时的兴味。
“验过了?”沈昭月问。
“自然。”洛尘上前,却并未用手直接触碰簪子。
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小心翼翼地将针尖轻轻刮过蝴蝶金翅边缘,尤其是那看似装饰的、极细的蝶须金丝末端。
片刻后,他将银针置于眼前细看,又凑近鼻端嗅了嗅。
“如何?”萧景宸问。
“‘七日红’。”洛尘肯定道,放下银针。
“此毒提炼自西南一种罕见赤尾蝎的毒腺,混合了几种致幻草药汁液,再经特殊手法淬于金器之上,无色无味。”
“若不小心被淬毒处划破肌肤,毒液随血脉流入心脉,则中者初时并无异状。”
“三日后始有轻微心悸乏力,至第七日,便会突发剧烈心悸,脉象紊乱,状似急症暴毙。”
“寻常太医难以察觉异样,多断为心疾突发。”
沈昭月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果然。”
她看向那支美丽却致命的簪子,“如此精巧隐蔽的下毒方式,倒真是周后的风格。”
“借赠礼添妆之名,行杀人灭口之实。”
“可能解?”萧景宸看向洛尘。
洛尘挑眉:“殿下这是小看我了?”
“‘七日红’虽阴毒罕见,却非无解。”
“只是解药配起来需几味特殊药材,其中‘冰魄兰’只生于北地极寒雪谷,京城药铺罕见。”
“我手头存货也不多,配起来稍费些功夫罢了。”
“能解便好。”沈昭月心下稍安,沉吟道,“周静瑶得了此物,定然是要寻机会送给苏姐姐。”
“这几日,需密切留意她的行踪。”
“若她前往太傅府,或以任何名目邀约苏姐姐,这支簪子,便是她手中的催命符。”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至于这催命符,最终催的是谁的命,那可就不好说了。”
萧景宸明白她的意思,对惊雷道:“加派人手,盯紧二皇子妃。”
“她若有前往太傅府或接触苏大小姐的迹象,立即来报。另外,”
他看向洛尘,“解药尽快配好,先备着。”
“是。”惊雷与洛尘齐声应道。
洛尘又多看了那簪子两眼,啧了一声:“做工是真不错,毁了可惜。”
“毒我能解,但这淬毒的手艺……留之无用。”
意思是毒解了,这簪子也就废了。
“无妨。”沈昭月淡淡道,“再精美,沾了这等腌臜心思,也令人作呕。”
惊雷将簪子依原样放回锦盒,盖好,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殿内重归寂静,气氛却比之前凝重了几分。
“周后此举,一石二鸟。”
萧景宸缓缓道,“若苏芷晴在婚期前或新婚暴毙,首先打击的是沈府与太傅府联姻之势,更可重创沈砚。”
“其次,苏太傅痛失爱女,难免迁怒,沈、苏两家即便不反目,也必生嫌隙。”
“再者,婚礼生变,亦是不吉之兆,可做文章之处不少。”
沈昭月点头:“而且,经由周静瑶之手,她可撇清干系。”
“即便事后有人怀疑,查到的也是二皇子妃赠簪,与深居宫中的皇后何干?”
“周静瑶为了二皇子,为了周家,这黑锅恐怕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她既已出手,绝不会仅此一招。”
萧景宸走到窗边,望着沉沉的夜空,“柳依依在沈府,便是一颗钉子。”
“她已知晓沈老夫人最大的秘密,以此要挟,老夫人很可能为其所用。”
“回门宴下毒未成,她们必有后手。”
“老夫人的把柄……”沈昭月想起父亲沈珩并非老夫人亲生的这个惊天秘密,眼神复杂。
“此事若揭开,对父亲、对沈家声誉皆是重创。”
“柳依依,或者说她背后的周靖安,捏着这张牌,确实能逼老夫人就范。”
“寿安堂小厨房的李婆子,恐怕早已是他们的人。”
她抬眼看向萧景宸:“东宫这边,也需加强戒备。”
“周后与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皆视你为眼中钉,如今你我联手,他们更不会坐以待毙。”
“软红阁被掀,断了他们一条财路和情报点,他们必会报复。”
“孤知道。”
萧景宸转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紫宸殿内外,听风阁的人已层层布防。”
“林瑾瑜统领东宫卫率,亦是个谨慎的。”
“你自己在宫中行走,也需多带人手,尤其是离开东宫范围时。”
沈昭月应下,心中却思虑更重。
朝堂上,镇国公府势力盘根错节;后宫中,周后掌控凤印,眼线遍布;
沈府之内,暗潮汹涌;
江湖之上,斩月楼虽已清理门户,但师父与石长老之仇,她一日未向周后及其党羽讨回,便一日不能释怀。
而这支“七日红”金簪的出现,仿佛一个明确的信号:风雨欲来,而苏芷晴与沈砚的婚事,很可能就是下一场风暴的中心。
“明日,我需回沈府一趟。”
沈昭月忽然道,“有些事,需当面与父亲和兄长商议。”
“苏姐姐那边,也得设法提醒她加强警惕,但又不能打草惊蛇,让她平添忧虑。”
“让长风带人护送你。”
萧景宸没有反对,“沈府内,星痕会接应。至于苏芷晴那边……”
他略一思索,“或许,可以从苏太傅入手。”
“太傅为人刚正,却非不通权变。”
“将‘可能有贼人欲对苏小姐不利,意图破坏沈苏联姻’的消息,以隐秘方式递到太傅耳中,他自会加强府中防卫,并提点苏小姐。”
“如此,既不明确指向周后,也能达到警示目的。”
沈昭月觉得此法可行:“此事,可否交由听风阁去办?”
“可。”萧景宸点头,“我会吩咐下去。”
夜更深了。
惊雷已返回复命,簪子安然归位,周静瑶毫无察觉。
洛尘也回去配制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