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孤身寻路
年关刚过，山阳县还沉浸在节日的余韵中，秦墨却已心急如焚。农旅融合项目虽然得到了省旅游集团的意向投资，但后续资金迟迟不到位。更棘手的是，配套的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那条关键的旅游公路——因资金缺口面临停工风险。
正月十六的县委常委会上，气氛凝重。交通局汇报：旅游专线公路因建材价格上涨，预算缺口达八百万。财政局长两手一摊：“县里能挤的都挤了，实在没钱了。”
“能不能让省旅游集团提前注资？”王县长问。
“对方要求核心景点建成后再打款。”秦墨无奈摇头。这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死结。
会场一片沉默。最后，李书记拍板：“秦县长，你带队去省里跑跑资金，能要多少是多少。”
说是“带队”，实际上能派给秦墨的只有县委办一个小科员。明眼人都知道，这差事希望渺茫——年关刚过，各地都在省里跑项目，山阳一个贫困县，拿什么竞争？
回到家，秦墨对林芷若苦笑道：“说是副县长带队，实际上光杆司令一个。”
林芷若正在帮他整理行李，闻言抬头一笑：“当年你在河口镇，不也是单枪匹马搞起了药材基地？”
这句话点醒了秦墨。第二天，他没带那个象征性的科员，独自登上了去省城的早班车。行李很简单：几包换洗衣物，一摞项目资料，还有林芷若塞进包的胃药和饼干。
到省城已是中午。秦墨没去省政府，而是先到省图书馆。林芷若提前帮他查好了资料：哪些处室管什么资金，哪位领导有什么工作风格，甚至哪些处室什么时候人少好办事。
“旅游专项资金归文旅局产业发展处，但今年重点扶持红色旅游；农村公路可以走交通厅的‘四好农村路’专项，但需要县政府配套...”林芷若在电话里细细交代。
秦墨心里发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一天，他跑了文旅局。产业发展处副处长是个中年女性，公事公办：“秦县长，你们县不符合今年扶持方向。再说，这么多地方排队呢。”
秦墨不死心，递上精心准备的项目书：“王处长，我们虽然不主打红色旅游，但生态和古寨资源很有特色，这是详细规划...”
女处长扫了一眼，略有动容：“材料放这儿吧，有消息通知你。”
出门时，秦墨听见她小声对同事说：“贫困县能做出这么专业的方案，不容易。”
第二天，转战交通厅。这里门槛更高，处长直接没见，是个副调研员接待的。对方倒是直白：“秦县长，不是不帮你们。但全省这么多县，给谁不给谁？要不你们找找其他渠道？”
两天跑下来，腿跑细了，笑脸赔尽了，收获为零。晚上回到几十块一晚的小旅馆，秦墨累得瘫在床上。胃隐隐作痛，他想起林芷若塞的饼干，啃了两口，继续研究材料。
转机在第三天出现。秦墨在发改委门口“偶遇”了党校同学、现发改委综合处副处长赵志强。其实是他打听到赵志强今天来开会，特意等的。
“老秦！你怎么在这儿？”赵志强惊喜地握手。
秦墨苦笑：“跑来化缘呗。”他简单说了困境。
赵志强沉吟片刻，低声道：“你找错庙门了。今年省里新设了‘乡村振兴试点专项资金’，额度大，门槛低，正好对你们的路子。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这资金归农业农村处管，处长是周明。”赵志强压低声音，“他可是你们县周副县长的堂弟。”
秦墨心中一沉。周副县长在县里没少给他使绊子，这层关系...
“谢谢老兄，我知道怎么做了。”秦墨郑重道谢。
送走赵志强，秦墨在寒风中站了很久。去找周明，等于自投罗网；不去，项目可能夭折。最终，他下定决心：为了山阳百姓，个人面子算什么！
农业农村处在省政府大楼九层。秦墨在电梯里反复演练说辞。出乎意料，周明很热情，亲自倒茶让座。
“秦县长年轻有为啊，我堂哥常提起你。”周明笑容可掬，话里有话，“你们县那个旅游规划很好，不过试点资金要求高，需要专家评审。”
秦墨心知肚明，这是软钉子。他诚恳地说：“周处长，山阳底子薄，更需要支持。我们一定把资金用好，做成样板。”
周明打着哈哈：“放心，一定公正评审。”临别时似无意间提起，“对了，我堂哥说县里最近有个副局长位置空缺？”
秦墨心中冷笑，果然在这等着。他含糊应酬几句，告辞离开。
走出大楼，冷风一吹，秦墨反而清醒了。求人不如求己，他决定换个思路。
通过赵志强介绍，秦墨联系上省社科院农村所。几位专家对他的规划很感兴趣，主动提出义务帮忙完善方案。更意外的是，所长曾在下放时在山阳住过，对那片土地有感情。
“小秦县长，你们这个农旅融合的思路很前瞻！”老所长很激动，“我帮你联系媒体朋友，好好宣传一下！”
一周后，省报发了半版报道《山阳探索农旅融合新路》，引起不小反响。更巧的是，省委某领导看到报道，批示“山区脱贫需要这样的创新探索”。
风向顿时变了。周明主动打来电话，语气亲切：“秦县长，专家评审通过了！你们县列入试点，资金一周内到位！”
消息传回县里，一片欢腾。但秦墨冷静地知道，这只是开始。资金到位后的实施，才是真正的考验。
临回县前夜，秦墨请赵志强吃饭答谢。酒过三巡，赵志强推心置腹：“老秦，这次你虽然成功了，但把周明得罪了。官场说大不大，以后要当心。”
秦墨举杯：“我问心无愧。只要为了老百姓，得罪人也值得。”
那晚回到小旅馆，秦墨给林芷若发短信：“明天回。一切顺利，胃病没犯。”他省略了所有的艰难和委屈。
林芷若回信很长，最后一句是：“知道你不易。回家给你煲汤。”
火车启动时，秦墨望着省城远去的高楼，心中感慨：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孤独，也更坚定。而他知道，下一次，他可能还是要这样独自上路——为官一任，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