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站在实验室入口的阴影里，身体看似放松，实则每一根神经都如同拉满的弓弦。左手腕上，“鹰眼”提供的微型显示屏在袖口下泛着幽光，分割成数个画面：研究院外的道路监控，显示着苏雨晴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在门岗处进行登记；另一角度，林菲菲那辆不起眼的私家车停在园区外路边，她本人并未下车，似乎在等待或观察。
苏雨晴的到访，或许还能用“关心”或“公务”来解释。但林菲菲的出现，结合她之前的试探和此刻的隐蔽姿态，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是巧合？还是她也察觉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了研究院？
与此同时，视网膜上“鹰眼”叠加显示的虚拟界面，正高亮标记着实验室窗外数个潜在观测点，以及刚刚被成功干扰掉、但已记录在案的第二次“夜莺”探测信号路径。威胁来自多个方向，虚实交错。
实验室里，陈老已经沉浸在修改模型、重新计算数据的狂热工作中，暂时忘记了外界的一切。陈雪则在协助爷爷的同时，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那道沉默的身影，眼神复杂难明。
几分钟后，李阳的加密手机震动，是研究院前台的内部电话，告知苏氏集团的苏雨晴总裁来访，希望见陈启年教授，同时询问“李顾问”是否在。
“请苏总到小会议室稍等，我通知陈教授。” 李阳平静回应，然后走到陈老身边，低声通报。
陈老从满屏的数据中抬起头，有些茫然：“苏雨晴？苏氏集团那个小姑娘？她来干什么？我们跟苏氏有合作吗？” 他看向陈雪。
陈雪微微蹙眉，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江城着名的美女总裁，商业上雷厉风行。“好像没有直接合作，不过苏氏的投资部门似乎对前沿科技领域很关注，可能是礼节性拜访或者寻求投资机会？”
“我现在哪有空见什么投资人！” 陈老不耐烦地挥手，“小雪，你去应付一下，就说我忙，改天再约。小李，你陪小雪去，别让人打扰我们。”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新修改的模型和数据，对商业应酬毫无兴趣。
陈雪点点头，虽然她对这种社交也不热衷，但这是爷爷的吩咐，也是她的职责之一。她看向李阳：“李顾问，那我们……”
“我护送您过去。” 李阳简洁地说，同时通过“鹰眼”快速扫了一眼小会议室周边的实时监控，确认暂无异常。
两人离开实验室，乘坐电梯上楼。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陈雪能清晰地闻到李阳身上那种干净、清冽，仿佛还带着一丝实验室冷气的气息。她微微侧目，看着他轮廓分明、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想起他在实验室里那惊艳的表现，心中的疑问和好奇几乎要满溢出来。但长久以来的清冷性格和社交距离感，让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电梯到达楼层。小会议室就在走廊另一头。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墙，已经能看到苏雨晴的身影。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珍珠白色西装套裙，长发优雅挽起，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脸上妆容精致，气色看起来比前几天好了不少，但眼底深处依旧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她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园区景色，身姿挺拔，气质清冷，独自一人，没有带助理。
当李阳和陈雪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时，苏雨晴转过身。她的目光先是习惯性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关切落在李阳身上，但当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容貌气质同样出众、年轻而充满知性美的陈雪时，苏雨晴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商界女总裁的从容与礼貌。
“苏总，您好。我是陈雪，陈启年教授的助手。” 陈雪走上前，主动伸出手，声音清越，态度不卑不亢，“很抱歉，我爷爷正在实验室处理一个紧急的技术问题，暂时无法分身。他让我向您致歉，并让我来接待您。”
苏雨晴微笑着与陈雪握手，目光在陈雪和李阳之间轻轻扫过，笑容无懈可击：“陈小姐你好，是我冒昧来访，打扰陈教授工作了。没关系，正好我有些关于量子计算领域未来应用前景的想法，想和陈教授这样的权威交流一下，既然陈教授在忙，和陈小姐聊聊也是一样的。” 她说着，目光又看似不经意地转向李阳，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熟稔和关心，“李阳，在这里还适应吗？研究院的环境和小区很不一样吧？”
李阳点了点头，公事公办地回答：“还好。职责所在。” 他站到了会议室门内一侧，既能观察到室内情况，又能兼顾门外走廊，位置选得无可挑剔。
苏雨晴对他的简短回应似乎早已习惯，也不介意，转向陈雪，开始聊起一些量子计算在金融建模、药物研发等领域的潜在应用前景。她显然做足了功课，谈吐得体，见解也有一定深度，并非泛泛而谈。
陈雪起初只是出于礼貌应对，但很快发现，苏雨晴并非那种只懂资本运作的商人，她对技术趋势的理解和商业化的思考，相当敏锐且有逻辑。两人竟渐渐有了一些可聊的话题。但陈雪在交谈中，始终能感觉到，苏雨晴的注意力，似乎总有一缕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门口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而那个男人，则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目光平静地观察着一切，仿佛与这场对话毫无关系。
这种微妙的氛围，让陈雪感到一丝异样。她想起李阳是苏氏集团“推荐”来的安全顾问，再结合苏雨晴看李阳的眼神……他们之间，似乎不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安保人员的询问声。接着，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穿着研究院安保制服的工作人员推开门，表情有些为难地说：“陈小姐，楼下有位市局刑侦支队的林菲菲警官，说有重要事情需要找李阳顾问核实一下，关于……关于之前一个案子的后续。您看……”
林菲菲？她果然上来了。
李阳眼神微动。苏雨晴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舒展。陈雪则是有些意外，看向李阳。
“请林警官上来吧，到旁边的小会客室。” 陈雪对安保人员吩咐道，然后略带歉意地对苏雨晴说，“苏总，不好意思，有点突发情况。”
“没关系，公事要紧。” 苏雨晴微笑颔首，目光却瞟向李阳。
很快，一身便服、干净利落的林菲菲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她今天没穿警服，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长发扎成马尾，素面朝天，却别有一番英气。她的目光锐利，进门后先快速扫视了一圈会议室，在苏雨晴和陈雪身上略作停留，最后定格在李阳脸上，眼神复杂，带着审视，也有一丝疲惫。
“林警官。” 李阳对她点了点头。
“李阳，有点情况需要跟你单独了解一下。” 林菲菲开门见山，语气是公事公办的严肃，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林警官，这里是研究院，李阳现在有他的任务。” 苏雨晴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意味，“如果是一般的询问，或许可以稍后安排时间？”
林菲菲看向苏雨晴，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林菲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容：“苏总也在。放心，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不会耽误太久，也不会影响李阳的‘任务’。毕竟，有些‘案子’的尾巴，总得收拾干净，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她的话里似乎有话。
苏雨晴眼神微冷，但没再说什么。
陈雪看着这莫名变得有些紧张和微妙的气氛，隐约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警察，和李阳之间，似乎也有某种不一般的关系。至少，不像普通的警民关系。
“我去旁边会客室。” 李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对陈雪示意了一下，然后对林菲菲说，“林警官，这边请。” 他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仿佛眼前这暗流涌动的场面，与他无关。
林菲菲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率先走向旁边的会客室。
李阳对苏雨晴和陈雪微微颔首，也跟了出去，并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小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苏雨晴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似乎没有焦点。陈雪也坐下，心中那团关于李阳的疑云，更加浓厚了。这个“保安顾问”，不仅拥有惊人的学识，似乎还与这位美丽强势的女总裁，以及这位干练犀利的警官，都有着复杂而耐人寻味的关系。他到底是什么人？
“苏总和这位李顾问，似乎很熟？” 陈雪终究没忍住，试探着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雨晴放下茶杯，看向陈雪，脸上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商界精英的社交笑容：“李阳以前在我们集团担任过一段时间的特别安全顾问，能力很出色，人也可靠。这次研究院这边需要高水平的安保支持，我们苏氏正好有这方面的资源，就推荐了他。没想到，他似乎还挺适应这里的学术氛围？” 她的话避重就轻，但承认了相识，也隐含了某种“所有权”的宣示。
陈雪听出了弦外之音，心中那丝异样感更浓，但也只是淡淡一笑：“李顾问确实……挺特别的。不光安保专业，在物理学上似乎也很有见解，刚才在实验室还帮我爷爷解决了一个棘手的技术难题。”
“哦？是吗？” 苏雨晴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复杂难明的情绪。她当然知道李阳不简单，但具体不简单到什么程度，拥有哪些她不知道的能力和过往，对她而言，同样是谜。此刻听到陈雪的描述，心中那份莫名的、混合着骄傲、不安、和一丝醋意（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明确察觉）的情绪，悄然翻涌。
与此同时，旁边的会客室里。
林菲菲关上门，没有坐，而是直接走到窗边，背对着李阳，看着窗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化工厂的收尾，市局这边扛住了压力，定性不会变。但省厅和部里那边，有不同意见，要求重新复核几个疑点。虽然被……更高层面压下去了，但风声已经透出来了。”
她转过身，直视着李阳，眼神锐利如刀：“李阳，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以前做过什么。但这里是江城！你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死了那么多人，就算他们是人渣，是罪犯！这事也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现在盯着你的人，不止是那些藏在暗处的！上面也有人开始注意了！”
李阳平静地回视着她，没有说话。
“还有，” 林菲菲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急促，“我收到线报，有境外专业团队近期在江城活动，目标不明，但行动模式很像是……间谍。他们的活动轨迹，有向这个科技园区靠近的迹象。我查了研究院最近的保密等级和人员变动，恰好是你调来这里的时间点。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她死死盯着李阳的眼睛：“你到底在保护什么？或者说，你到底卷进了什么事情里？那个苏雨晴，还有刚才那个陈教授孙女，她们是不是也因为你……”
“林警官。” 李阳打断了她，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任务，是保护陈启年教授及其研究项目的安全。至于其他，与你无关，也与你所说的‘案子’无关。如果你有确凿证据表明这里有违法行为，可以依法调查。如果没有，请便。”
“你！” 林菲菲被他的态度气得胸口起伏，但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泄露的眼睛，她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这个男人，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刀枪不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带着一丝苦涩和警告：“李阳，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个城市再出乱子，也不想看到你……再出事。你好自为之。如果发现什么异常，或者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然后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李阳站在会客室里，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眼神深邃。林菲菲带来的信息，证实了“鹰眼”关于“夜莺”活动的情报，也暗示了官方层面并非铁板一块，仍有暗流。这让他肩上的压力又重了一分。
他走回小会议室。门开，苏雨晴和陈雪的目光同时投来。苏雨晴的眼神带着询问和隐忧，陈雪的眼神则充满了探究。
“没什么，林警官只是确认一些之前的笔录细节。” 李阳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公务交谈。
苏雨晴明显不信，但她没有追问，只是站起身，优雅地抚平裙摆：“既然陈教授在忙，那我就不多打扰了。陈小姐，我们改天再约时间详谈。李阳，你忙你的，注意安全。” 最后一句，她说得格外轻柔，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也对陈雪点头致意，转身离开了。
送走苏雨晴，会议室里只剩下李阳和陈雪。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陈雪看着李阳，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执拗的好奇：“李阳，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阳看向她，目光平静无波：“我是负责你们安全的顾问，陈雪小姐。这就够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处园区外那栋商业写字楼。“鹰眼”的最新信息显示，之前探测信号的源头，在那栋楼里的活动，似乎暂时停止了。是察觉到了干扰？还是在酝酿下一次行动？
陈雪站在原地，看着李阳挺拔而孤冷的背影，心中那团迷雾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了。但她也知道，从这个男人嘴里，恐怕问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就在这时，李阳口袋里的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鹰眼”，是赵建国。
信息只有一行字：“‘夜莺’已确认在江城存在活动小组，首领代号‘莺歌’，极度危险。初步判断，其目标即为陈启年项目。提高警惕，必要时可动用‘非常规’手段清除威胁。授权码稍后发送。”
李阳盯着屏幕，眼神彻底冰冷下来。
“夜莺”的首领，“莺歌”……已经来了。
而几乎在同时，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指示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红光——这是戒指生命监测功能检测到佩戴者（李阳）心率瞬间飙升、肾上腺素水平异常的自动警示，虽然只有一瞬，但戒指的另一端绑定者……
苏雨晴刚刚坐进自己车里，手机上一个特殊的、只有她知道的App，无声地弹出了一条极其简短的警报：“关联目标生命体征异常波动（短暂）。”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看向研究院主楼的目光，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
风雨欲来。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李阳，已然感受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与窥视。来自敌人的，来自官方的，来自……这些因他而卷入，或主动靠近的女人们的。
真正的围困，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