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藏点雪,月隐晦明。
远处,群山连绵覆雪,朦胧似纱,宛如银龙横卧天地之间。
视线收近,悬崖峭壁耸然垂立,瑞雪轻浮枝干,时而化作碎星被风卷走。
“......”
陈楠仰头,睡衣领口灌满冷风。
她静立在这片群山白雪的无瑕世界中,茫然与无措充斥心头脑海。
“睡个觉给我睡哪里来了?”
若说这番冬景不实真切,也不尽然。只因凉风逸过陈楠脖颈时,她会立刻抖擞。
拖鞋质薄,踩进雪地,寒意立刻透过鞋底传上来。
——此地冷的清晰。
“啧......旁白也不会说人话了,”陈楠耸肩,下颌微沉,一声轻叹随语落下。
“先在这附近走走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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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岭无垠,山色倚晴空。
疏星数点,透云隙而微闪。千峰积雪,寂然诡异。
一串拖鞋印点缀山头,踏雪声闷实,与寒风相衬、映显四周更为寂然空灵。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开朗啥啊雪水弄我一拖鞋,谁家好人大清早穿着睡衣上山转悠,冻死了......”
陈楠不停摩挲双臂,啐了一口。心有怨气,随即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那绵山朦胧、明暗交纵。
远远了去,似是晨起清雾将其自然包裹,雾气中山体若隐若现。
以其为幕,转至近景。
一座古亭静静伫立。
亭顶覆雪,四角飞檐垂有冰棱。阳光一照,五彩斑斓,与周遭景色融为一体。
宛如一朵白莲盛在山巅。
“这儿什么时候长了个亭子?”
陈楠稍愣,记得方才环顾四周,的确并未有看见这座亭子。
它像是突兀出现,又像是本就在那,只是被雪遮住,现在才显露出来。
她正欲前去细细观察,却在古亭数尺开外骤然停步。
原因无他。
古亭中置有几张石凳,一道人影正背对她,凝神眺望远处若隐若现的群山。
一头乌黑长发簌簎落下,似被她随意披在凝脂玉肩两侧,发丝在寒风中轻轻拂动。
从背影看,身姿窈窕、气质清冷,像墨汁滴进融雪。
丹青不染,却自带淡香。
此番神韵,不由令陈楠鼻息微窒,总觉彼女之背影似曾相识。
引得她心头暗生熟稔之感。
“呃......姐妹?”
陈楠轻唤出口,目视女子闻声轻颤,徐徐转身朝她望来。
那头及腰长发,也随之被甩至身侧。
“......?”
四目相对时,陈楠当即嘴角一扯,不光是因眼前之人她早有印象,同时......
那对赤红双瞳,与她早前怪梦中所见那双,根本别无二致。
硬说区别......大概是这次她至少有好好穿着衣裳。
“夕......?”
“你认得我?”
闻言,夕反倒面露讶然,不自觉多看了她几眼,眉间倦意淡了几分。
按照常理,二人仅有一面之缘。
如果那场模糊的会面算“一面”的话。
且大多时候,都应当是自己在“注视”她才对。
在罗德岛,夕深居简出,很少与干员接触,按理说陈楠不该熟悉她。
“咳......曾经有幸在本舰档案室里看到过夕小姐的资料,再加上年姐偶尔也会念叨她妹妹几句。”
陈楠本能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目视古亭柱子,随便找了两个借口含糊其辞。
这不算完全说谎。
罗德岛确实有夕的档案,虽然只有薄薄一页,基本信息都不全。
年也确实会提起“我家那个死宅妹妹”,哪怕次数不多。
但这并非说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只是传闻甚少罢了。
因此,陈楠这番模糊的回答,实际听起来倒也还算合理。
至于说这是否就是实情......难说。
好在夕也懒得费心猜测。
“那也好,省下我们做自我介绍的环节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夕便恢复了那副好似对万事都提不起兴致的表情。
她自顾自地点了下头,仿佛陈楠能认出她是件省事的好事。
她从陈楠脸上收回打量的目光,重新看向远处覆雪的山峦,淡淡道:
“依你所见,我们此刻所处的环境,并非真实存在的任何一处景观。”
“直白些说,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画’中情景而已。”
“这样吗......?”陈楠摩挲着睡衣袖子,布料已经被雪水浸湿,紧贴衣袖。
随即满脸茫然地打量起四周,试图找出“画”的痕迹。
但看不出。
雪是真的冷,风是真的刺骨,脚下的冻土是真的坚硬。
“咱这画里,多少有点冷的逼真了。”她忍不住吐槽,牙齿都在打颤。
“额。”
闻言,夕忍不住嘴角抽搐,貌似还真没曾想到这茬。
她这才注意到,陈楠只穿了身单薄的睡衣,脚上是室内拖鞋。
自己倒是在这雪天里光着腿也没什么感觉,但放在陈楠身上,那可不太好说了。
“不好意思。”
说着,夕随手从身侧取出一支墨笔,
那笔很普通,竹制的笔杆,看起来就像书院里学生用的那种。
夕握着笔,仿照着脑海中所想象的的事物,在空中挥舞几下。
她的动作很随意,像是在信手涂鸦,但每一笔都带着奇特的韵律。
墨迹在空中留下痕迹,那些痕迹没有消散,而是凝固成形、随即具现。
片刻后,一台源石暖炉凭空出现。
那是个标准的家用型号,铁质外壳,正面有调节旋钮和温度显示屏。
看着倒与寻常人家使用的那种没什么两样。
只是......
陈楠盯着那台暖炉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夕,表情复杂:
“夕大姐,这玩意没有能源也亮不起来啊。”
“......”
夕黑着脸。
她显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沉默了两秒,她干脆直接在陈楠面前画了团篝火,便将笔收回袖中。
火焰燃起,带来温暖。
橘红色的光映在两人脸上,驱散了些许寒意。
陈楠冻僵的手脚开始恢复知觉。
两人就这样在篝火前双双沉默着,唯有点点星火不时迸溅到陈楠脚背上,烫得她直缩脚趾。
“话说回来——”
她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这冗长的平静,偷偷瞄了眼夕的侧颜。
夕的脸在火光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的皮肤白皙,赤红的眸子倒映着跃动的火焰。除此之外,只剩平静。
“夕小姐冷不丁把我拉进这画里......想必是有事和我讲吧?”
她不相信这只是偶然。
就像年不会无缘无故请人吃饭。
“嗯。”
出乎意料的,夕回答的十分干脆。
然后,她稍微侧过头,用那双赤红色双眸直视着陈楠的眼睛,
火光在她眼中跳动,让那双古井般的眸子多了几分温度。
“初次见面,或许有些冒昧。但我......确实有事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