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熵科学院地下三层的“归墟实验室”里,淡蓝色的冷光漫过金属操作台,将林渊博士的影子拉得细长。操作台中央悬浮着一具半透明的生物舱,舱内浸泡在淡黄色营养液中的躯体轮廓清晰——那是实验体734的肉身,在意识被剥离封存的178天里,依靠纳米修复技术维持着细胞的活性,皮肤下的血管仍能看到微弱的搏动,像一株暂时休眠的植物。
“意识载体稳定性98.7%,躯体神经活性89.2%,突触连接适配度初步检测63%……”操作台的全息光屏上,数据流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滚动,助手阿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博,适配度未达安全阈值,强行归位的风险超过预设红线,要不要再调整一次意识载体的熵值参数?”
林渊没有立刻回应,他抬手按住生物舱的舱壁,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舱内的躯体属于一个名叫“陈野”的年轻人,曾是反衡熵组织“熵变”的核心成员,在半年前的衡熵城攻防战中被捕获。当时他的躯体受创严重,衡熵科学院为了获取“熵变”组织的核心技术,强行剥离了他的意识,封存于量子存储舱中,而躯体则进入了紧急修复程序。
如今,衡熵秩序的建立已进入关键阶段,而“意识-躯体”的精准归位,是衡熵科学院“动态熵平衡”计划的核心环节——只有解决了意识与躯体的割裂问题,才能实现对特殊个体的有效管控,进而推动整个社会的熵值稳定。实验体734,便是这个计划的第一个试错样本。
“不能调整参数。”林渊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量子存储舱中的意识载体已经过三次熵值校准,再调整会导致意识碎片不可逆流失。通知安保部,提升实验室外围警戒等级,我要启动第一阶段归位程序。”
阿夏咬了咬嘴唇,还是依言操作。全息光屏上的数据流瞬间切换,原本滚动的参数变成了一幅立体的神经连接图谱,红色的线条代表未适配的神经节点,蓝色则代表已适配部分。林渊戴上意识同步头盔,指尖在操作面板上轻点,生物舱底部的纳米机械臂缓缓升起,顶端的探针精准地对准了实验体734的颅脑接口。
“归位程序启动,意识载体释放倒计时:10,9,8……”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实验室里回荡,林渊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光屏上。当倒计时归零的瞬间,量子存储舱发出一道柔和的白光,一团透明的意识能量体被牵引而出,像一条灵动的光带,缓缓向生物舱飘去。光带接触到生物舱舱壁的瞬间,淡蓝色的冷光骤然闪烁,光屏上的神经连接图谱瞬间红光大盛——适配度不仅没有提升,反而骤降至41%。
“警告!警告!意识载体与躯体产生排斥反应,实验体躯体神经活性快速下降,已降至75%!”
生物舱内的营养液开始剧烈翻滚,实验体734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林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按下紧急制动按钮,试图暂停归位程序,却发现操作面板上的按钮全部变成了红色,无法响应。
“怎么回事?”林渊厉声问道。
“是外部干扰!”阿夏的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敲击,脸色苍白,“有人入侵了实验室的控制系统,篡改了程序指令,现在归位程序进入了强制执行状态!”
林渊瞳孔骤缩。他立刻想到了“熵变”组织的残部——自从衡熵秩序初步建立后,这个组织就一直在暗中活动,多次试图破坏科学院的实验。这次的外部干扰,显然是冲着实验体734来的。
此时,意识能量体已经强行侵入了实验体734的颅脑,生物舱内的营养液开始沸腾,实验体的躯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下的血管暴起,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光屏上的神经连接图谱几乎全红,躯体神经活性已经跌破60%的临界值,再这样下去,实验体的躯体将会彻底坏死,意识载体也会随之消散。
“不能坐以待毙!”林渊摘下意识同步头盔,一把推开阿夏,亲自操控起备用控制系统。他知道,强制终止程序已经不可能,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通过意识引导,帮助实验体的意识与躯体建立有效连接。
他重新戴上头盔,同时按下了“意识同步引导”按钮。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林渊的意识被强行接入了实验体734的意识载体中。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实验室,而是一片混沌的意识空间——这里充斥着破碎的记忆碎片,有“熵变”组织成员并肩作战的画面,有衡熵城攻防战的硝烟,还有一个模糊的小女孩的笑脸,那是陈野的妹妹,在战争中不幸丧生,也是他加入“熵变”组织的初衷。
“滚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个愤怒的声音在意识空间中回荡,是陈野的意识核心在排斥他。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林渊的意识化作一道光团,在混沌的空间中艰难地移动,“现在你的意识和躯体正在相互排斥,再这样下去,你会彻底消失。我可以帮你完成归位,但你必须配合我,放下抗拒!”
“配合你?配合你们这些衡熵秩序的刽子手?”陈野的意识变得更加狂暴,周围的记忆碎片开始高速旋转,形成一道强大的意识风暴,将林渊的意识光团死死包裹,“是你们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妹妹,现在又想操控我的意识和躯体,做梦!”
意识风暴的冲击力越来越强,林渊的意识开始出现撕裂感,脑海中传来阵阵剧痛。他知道,自己的意识无法在陈野的意识空间中停留太久,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他努力抵抗着意识风暴的冲击,将自己的意识能量分成无数细小的光点,穿透风暴,向陈野的意识核心靠近。
“我知道你恨衡熵秩序,”林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妹妹如果还活着,她希望看到的是你这样玉石俱焚,还是好好地活下去?衡熵秩序或许有它的问题,但‘熵变’组织的极端行为,也让无数家庭失去了亲人,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刺穿了陈野的意识防线。意识风暴的转速明显变慢,混沌的意识空间中,那个小女孩的笑脸变得越来越清晰。陈野的意识出现了动摇,排斥感也减弱了许多。
林渊抓住这个机会,立刻引导着陈野的意识向躯体的神经节点靠近。他将自己的意识光点作为桥梁,连接起陈野的意识核心与躯体的神经末梢。光屏上的神经连接图谱开始发生变化,红色的线条逐渐减少,蓝色的线条不断增加,适配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45%,52%,68%,79%……
“快点!再坚持一下!”林渊的意识已经快要透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快速流失。就在这时,实验室的控制系统突然恢复了正常,阿夏的声音传来:“林博!外部干扰已经被清除,我可以协助你进行神经连接校准!”
有了阿夏的协助,神经连接的速度更快了。当适配度提升至92%的瞬间,生物舱内的营养液停止了沸腾,实验体734的颤抖也渐渐平息。意识空间中的混沌逐渐消散,林渊的意识被缓缓推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躯体中。
林渊摘下头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看向生物舱,只见实验体734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中充满了迷茫,还有一丝未散的警惕。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慢慢抬起,触摸着自己的脸颊,像是在确认这具躯体的真实性。
“适配度稳定在93.5%,躯体神经活性恢复至88%,意识载体与躯体归位成功!”阿夏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林渊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次归位成功,不仅为“动态熵平衡”计划迈出了关键一步,也为衡熵秩序的建立提供了重要的技术支撑。但他也清楚,这并不是结束——陈野的意识中仍残留着对衡熵秩序的敌意,而“熵变”组织的威胁也依然存在。
生物舱的舱门缓缓打开,淡黄色的营养液顺着舱壁流下,实验体734在纳米机械臂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生物舱。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突然,他猛地看向林渊,开口说道:“我可以暂时接受这个结果,但我会证明,衡熵秩序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出路。”
林渊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我期待你的证明。但在那之前,你需要遵守衡熵城的规则。”
实验体734没有回应,只是转身走向实验室的出口。安保人员早已在门口等候,将他带走。林渊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次意识归位的成功,不仅带来了技术上的突破,也带来了新的挑战——衡熵秩序的建立,不仅仅是技术的胜利,更需要赢得人心的认同。
全息光屏上,神经连接图谱的蓝色线条依然在稳定闪烁,像是在诉说着这场意识与躯体的博弈。林渊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重新坐直了身体。他知道,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实验等待着他,更多的挑战需要他去面对。衡熵纪元的秩序,才刚刚开始建立,而他,正是这场新纪元开启的见证者与推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