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周逸飞兴奋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他围着云栖月打转，想拍又不敢太近，嘴里跟机关枪似的：
月姐，它真乖！
顾哥你瞅瞅，那黑眼圈，像不像通宵打游戏没睡醒？
团团！以后哥罩着你！想吃啥笋跟哥说！哥给你挖！
咱岛上是不是得多种点儿竹子？这可是国宝的伙食！
我的天，我居然参与了救助国宝的行动！这牛逼我能吹到八十岁！
云栖月被他吵得头疼：周逸飞，你再叨叨，我把你扔海里。
我闭嘴！周逸飞立刻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但没过三秒，月姐，你说团团吃不吃肉？
云栖月：
顾沉舟：
团子在云栖月怀里翻了个身，小短腿蹬了蹬，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周逸飞赶紧抓拍：你们看！它睡觉还会打呼！
确实，细微的呼噜呼噜声从团子鼻子里传出来，跟个小马达似的。
怀里的小家伙两声，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嫌弃他吵。云栖月把毯子角往上拉了拉，遮住它大半张脸。
船一开，海风就灌了满嘴。云老四蹲在船尾掌舵，眼神却总往云栖月怀里瞟。他啐了口唾沫，扯着嗓子喊：月月，你抱的啥玩意儿？
嗯，猫。云栖月面不改色，基因突变，比较扎实。
云老四眯起眼，这花色，黑一块白一块的，跟画上去似的。
花猫。顾沉舟在旁边补了一句。
周逸飞一声，差点把相机扔海里。他死死咬住嘴唇，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云老四挠挠后脑勺，嘟囔着城里人真会玩，总算信了。他转回去专心开船，发动机突突突地响，盖过了周逸飞压抑的笑声。
海鸥号划开海面，夕阳把浪头染成碎金子。周逸飞盘腿坐在甲板上，一遍遍回放刚才拍的视频。每一帧都让他咧着嘴傻乐。
月姐，他忽然压低声音，你说它妈呢？
云栖月顺着团团的毛，目光落在远处海平线上：这片海流复杂，兴许是遇到风浪失散了。能漂到咱们这儿，是它命硬。
那它妈……
可能没了。云栖月声音沉下去。
也可能在找它。但既然到了咱手里，就得对它负责。
团团在睡梦中两声，小爪子抓紧了云栖月的衣襟。
船靠码头时，天边的火烧云正旺。
林强大舅蹲在岸边，烟斗咬得咯吱响。看到人影，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可算回来了！今晚还特意给你们留了菜呢……
话没说完，他眼珠子定住了。
烟斗掉在脚背上，烫得他蹦起来：我滴个娘！这这这……
大舅！周逸飞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他的嘴，机密！国宝！
林强掰开他的手，声音都打颤：活的？
活的。云栖月把毯子掀开一角，露出团团的脑袋。
林强大舅凑近了看，团团正好醒过来，迷迷瞪瞪睁开眼，黑眼圈里的小眼睛茫然地眨巴两下，叫唤。
我的老天爷……林强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能随便捡？
回去说。云栖月加快脚步，先安顿它。
四个人护着怀里那团黑白，蹑手蹑脚往小院走。
路上遇到在篱笆上梳理羽毛的糖豆。小糖豆歪着脑袋，红宝石眼珠子盯紧了云栖月怀里的陌生气息：
雪宝从墙角阴影里走出来，冰蓝色的狼眼扫过团团，尾巴尖轻轻晃了晃。阿璃从窗户跳下来，想凑过去闻，被云栖月一个眼神制止。
都乖点。她低声说，它还是宝宝。
阿璃一声，不甘愿地跳开，趴在门槛上远远看着。
云栖月的房间在最里头，安静，没人打扰。她把团团放在床中央，用旧毯子和软棉絮围了个窝。团团嗅到陌生味道，小爪子乱抓，叫得可怜。
不怕不怕。云栖月掏出装灵泉水的小竹筒，咱们再喝点？
闻到那味道，团团立刻消停了，抱着竹筒吨吨吨地灌，喝完还舔舔嘴，心满意足地蜷缩进毯子里。
周逸飞扒着门框，相机举得老高：月姐……我就拍几张……不开闪光……
拍吧。云栖月退开半步，别吵它睡觉。
快门声咔嚓咔嚓，轻得像蚊子叫。顾沉舟靠在门框另一侧，看着床上那团小东西，眉头微微皱着。
它得有个合法身份。他开口，声音压得低，这么养下去，不是办法。
云栖月心里一沉。她当然知道。国宝不是阿璃，也不是糖豆，撒个谎就能糊弄过去。可一旦上报，团团就会被接走，送到不知道哪个保护区，隔着铁栅栏，一堆人围着参观。
我想让它留下。她声音很小，它信任我们。
那就得想办法。顾沉舟走到床边，低头看团团，雾栖岛可以申请大熊猫野外驯化研究基地。环境、竹林、气候都合适。但手续复杂，需要时间。
能行吗？
顾沉舟看向她，眼神笃定，在这之前，它得藏好了。不能让外人知道。
他目光扫向门口的周逸飞和林强。
周逸飞立刻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泄露半个字，让我这辈子抢不到月姐家的番茄！
林强把烟斗在鞋底磕了磕，重新咬在嘴里：岛上的人，嘴都严。谁敢乱说，我把他扔海里喂鱼。
先照顾好它。云栖月给毯子掖好角，大舅，厨房有新鲜羊奶吗？周逸飞，你去食堂看看有没有嫩笋尖。
好嘞！周逸飞像领了圣旨，转身就跑。
林强也掐灭烟斗，往厨房去：我熬点米糊，幼崽能消化。
屋里只剩下云栖月和顾沉舟，还有睡熟了的团团。
顾沉舟。云栖月忽然说，谢谢你。
他没回应，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团团的耳朵尖。小家伙耳朵抖了抖，翻个身继续睡。
窗外夜色彻底降下来，岛上的灯火一盏盏亮起。糖豆在院子里叫了两声，雪宝回应了一句狼嚎，声音传得很远。
云栖月坐在床边，手指轻轻顺着团团的毛。
藏得住吗？她像是在问自己。
藏得住。顾沉舟说，岛上没外人。但得赶紧把手续办下来。
顾沉舟摇头：团团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拿出电话，走到窗边。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轮廓分明。
云栖月没再说话。她低头看团团，小家伙睡相憨厚，肚皮一起一伏。
先安心住着。她低声对团团说，家，会有的。名分，也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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