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节目组的临时营地里。
导演王海看着空空如也的道具食物箱,感觉自己的血压计指针正疯狂冲向爆表的红线区。
他那双常年熬夜熬出的血红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直接劈了叉。
“我的和牛呢?!!”
“我他妈空运过来的m9级和牛呢?!还有我的伊比利亚黑猪五花!我的波士顿龙虾!谁干的!!”
那咆哮声,饱含着一个中年男人对顶级食材最深沉的爱与痛失,声嘶力竭,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副导演和一众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批食材是王海压箱底的“杀手锏”。
他原计划在嘉宾们情绪崩溃的临界点,如“天降甘霖”般拿出,用以制造最强烈的戏剧冲突。
现在,杀手锏直接被人连窝端了。
“找!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王海指着地上几枚小小的、带着粉色泥土的梅花爪印,下了死命令。
很快,一行人循着断断续续的爪印,和空气中那股霸道得不讲道理的烤肉香气,在后山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里,找到了“犯罪现场”。
山洞里篝火正旺。
暖黄的火光,映照着一幅和谐又荒诞的“饕餮盛宴图”。
只见那只巴掌大的小白狐阿璃,正用它那毛茸茸的小爪子,以一种极为娴熟的姿态,给旁边那只看起来像小鸡崽的朱雀糖豆,递上了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和牛肉串。
不远处的熊猫团团,正抱着一大块烤得焦香四溢的黑猪五花,吃得满嘴是油,连黑眼圈都幸福得眯成了一条缝。
外围,大黄狗金元宝和白狼雪宝,正带着一群小狼崽子,对着几只被开膛破肚的波士顿龙虾风卷残云。
那场面,十分豪迈。
空气中,和牛油脂融化后的奶香、黑猪肉独有的焦香、以及龙虾烤熟后的咸鲜,三种顶级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能让人理智瞬间崩断的致命香气。
王海感觉自己的心,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血。
他浑身颤抖,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那只正指挥若定、派头十足的罪魁祸首——小白狐阿璃。
“你……你这只……”
他的狠话还没骂出口,阿璃那对机灵的狐狸眼珠子骨碌一转,瞬间就判断出了眼前的局势。
它当机立断。
动作快如闪电,一把丢掉手里的肉串,小小的身体在原地踉跄了两步,然后用爪子捂着自己的胸口,“嘤”的一声,如同一片失去重量的羽毛,柔弱无骨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它四只粉嫩的小爪子,极富节奏感地蹬了蹬。
嘴里,开始吐出一串串绵密的白色泡沫(那是它刚才偷喝的德克斯特牛奶)。
它上演了一出活灵活现、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碰瓷大戏”。
那小眼神,那抽搐的频率,那恰到好处的口吐白沫,演技之精湛,足以让在场任何一个科班出身的影帝汗颜。
王海指着它的那根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他满腔的怒火,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瞬间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创作者的、发现了绝世珍宝的狂热激情。
他的两只眼睛,开始放光。
“天才!这是个天才演员!”
他猛地一把抓住旁边副导演的肩膀,激动地剧烈摇晃着。
“快!快把摄像机给我扛过来!多机位!给它特写!我要拍一部《狐狸的诱惑》!”
副导演:“……”
躺在地上装死的阿璃,耳朵尖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它悄悄睁开一只眼,见那个人类导演已经彻底上钩,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原地满血复活”。
它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抖了抖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对着镜头,潇洒地来了一个七百二十度后空翻转体。
最后,稳稳落地,还摆了个帅气的pose。
“好!太好了!”
王海激动得当场拍板,大声宣布:“从今天起,它就是我们节目的特邀‘动物嘉宾’!给它开工资!它想吃什么,我亲自去买!”
从此,小白狐阿璃凭借其出神入化的演技,成功从“盗窃犯”摇身一变,成了带薪进组的“狐狸老师”,走上了狐生巅峰。
……
第二天清晨,新的支线任务发布:采割海稻。
当嘉宾们被带到海边的梯田时,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那所谓的“海稻”,长得比人还高。
茎秆坚硬如铁丝,叶片边缘带着细密的倒刺,风一吹,整片稻田如同金色的海洋,波涛起伏。
看起来壮观,摸起来扎手。
“啊!”柳梦梦刚伸手碰了一下稻穗,就被坚硬的麦芒扎得嗷嗷直叫,白皙的手背上瞬间多了一道清晰的红痕。
李杰更是不堪,镰刀没握稳,在手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立刻娇气地嚷嚷着要找队医,要求退出任务。
而另一边,影帝秦峰和喜剧女王马丽丽,却在一位老村民的耐心指导下,逐渐掌握了诀窍。
他们不再用蛮力,而是学着顺着稻秆的纹理,巧劲一拉一割。
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当他们看到自己身后那一排排被整齐放倒的海稻时,脸上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真实的笑容。
傍晚时分,任务结算。
秦峰和马丽丽因为超额完成了任务,工分富裕。
他们在全餐厅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兑换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海红米饭,一盘香煎秋刀鱼,还有一杯散发着浓郁奶香的德克斯特牛奶。
而柳梦梦和李杰,因为任务完成度不足10%,分到的晚餐,只有一小碗几乎能数清米粒的白米饭。
强烈的饥饿感,和隔壁桌飘来的饭菜香气,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柳梦梦端着自己的小碗,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规则”和“劳动”的意义。
深夜,饥肠辘辘的柳梦梦抱着膝盖,独自坐在民宿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海风微凉,她感觉自己的胃里空得像个无底洞。
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清冷的月光。
她抬起头,看到了江寒那张被口罩和帽檐遮得严严实实的脸。
他依旧没说话。
默默地将一串烤得金黄焦香、还撒着细碎葱花的秋刀鱼,递到了她面前。
香气霸道地钻入鼻腔,柳梦梦的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她好像听见广播说,江寒跟着云家的二哥云川出海了,完成了最高难度的支线任务。
这一次,柳梦梦没有像上次那样立刻接过来。
她仰着小脸,看着眼前的男人,鼓起勇气,小声地问:“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寒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复杂的问题。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微型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他自己的声音,经过设备处理后,依旧带着一丝独特的沙哑和笨拙。
“队长说,要照顾好团队里……最弱的那个。”
那机械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柳梦梦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用如此独特的方式与人交流的男人,再想到他那句“最弱的那个”,所有的委屈和饥饿,忽然都化作了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绪。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她上岛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她接过了那串还带着余温的烤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两人在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安静地吃,一个安静地看,气氛微妙又和谐。
而远处民宿的阴影里,李杰看着这一幕,又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与阴狠的光。
他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那个阴暗的念头,变得更加清晰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