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还在地缝里蠕动,像有生命似的往雷网根部钻。云绵绵蹲在裂缝边,指尖的雷符刚压下去,那股腐臭味就混进一丝极淡的酒香。
她眼皮跳了跳。
这味道……熟得很。
不是林家那些装模作样的灵酿,也不是市面上流通的劣质火酒,而是带着剑气余韵、能在喉咙里烧出一道金线的——醉仙酿。
师叔又喝多了?
念头刚起,天边一道玄影掠来,衣袂翻飞间酒葫芦晃得叮当响。那人落地不稳,踉跄两步,袖子一甩,直接把一口酒泼向林家主舰。
酒花四溅,看似胡闹,可每一滴落空时都炸开细不可察的银光。那是剑气凝成的锋芒,专挑护罩最薄弱的节点下手。
轰!
主舰外层光幕猛地一震,裂纹如蛛网蔓延。几名正在修复阵法的修士被震得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云绵绵嘴角微扬:“来得挺准时,就是姿势太潦草。”
洛玄离站直了些,抬手抹了把唇角残酒,眼神半眯,像是醉得厉害,“小团子,你再喊一声‘师叔’,我就把最后一坛也倒了。”
“倒啊。”她踮脚一把抢过他手里酒碗,“反正您酒品一直不行,上次说要教我御剑,结果自己先睡过去了。”
话没说完,手腕一翻,残酒尽数泼向战舰阴影处。
云翳正躲在舱门后调息,突然闻到一股异香,还没反应过来,指甲缝里的蛊粉就猛地发烫。下一瞬,酒液溅上皮肤,轰地燃起金色火焰!
他惨叫一声,整条右臂瞬间焦黑,腥臭味直冲鼻腔。
“这酒……怎么还能点着?!”他踉跄后退,声音都变了调。
云绵绵拍了拍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叔祖,您真该去查查成分表。醉仙酿用千年雷藤发酵,泡的是剑心,浸的是杀意,碰上您这阴毒蛊粉,不炸才怪。”
洛玄离倚着剑站旁边,懒洋洋补刀:“顺便告诉你个冷知识——我这酒,每酿一坛,都得拿敌人的骨头垫缸底。”
云翳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主舰上的骚乱越来越大,护罩虽未彻底破裂,但能量波动明显不稳。云绵绵不动声色,指尖轻触碧玉葫芦。
脑海里闪过一行小字:**该抢了,宿主。**
她眸光一闪,故意叹了口气:“哎呀,好酒就这么浪费了,心疼死我了。”
说着屈指一弹,一道微型雷符混在爆炸烟尘中,悄无声息钻入主舰底部裂缝。
几息后,雷符回传震动。
她在心里默算:三十六枚阴晶,分列六宫位,驱动核心位于第三层舱室。能量源与地下黑水同出一脉,都是从地脉深处抽出来的死气。
难怪刚才那黑水腐蚀性这么强。
这不是战舰。
是座会飞的棺材。
专门用来镇压地脉怨魂的邪器。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葫芦,轻声道:“系统,记一笔——林家不仅偷我家东西,还拿祖宗坟头当能源站。”
洛玄离听见动静,侧头看她:“想什么呢?”
“我在想。”她抬头,眨眨眼,“等会儿攻进去,能不能顺手把他们的厨房端了。听说林家大厨最擅长做糖醋排骨,我一直没机会尝。”
洛玄离扯了下嘴角:“你七岁,别整天想着吃。”
“我心理年龄二百五。”她理直气壮,“而且战斗消耗大,得补。”
正说着,主舰护罩开始缓慢愈合,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显然内部有人启动了备用阵法。
云绵绵眯起眼:“不能让他们缓过来。”
“交给我。”洛玄离抬手按住剑柄,右臂红绸带无风自动。
她伸手拦住:“别急着拔剑。你现在出全力,回头又要咳血三天。”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斜眼看她,“靠讲段子把他们笑死?”
“比那高级。”她勾唇一笑,忽然从葫芦里摸出一张泛黄纸符,“还记得我上个月在旧市集淘的‘借力符’吗?本来想拿来钓灵鱼,现在正好改行钓棺材。”
洛玄离盯着那张破纸:“你确定这玩意儿不是摊主送的赠品?”
“它确实是我买一送一拿的。”她点头,“但系统认证过,地阶下品,附带‘反弹伤害’特效。只要贴对地方,能让对方自己打自己。”
“风险呢?”
“最多炸毛。”
“……行吧。”他退后半步,“你玩。”
云绵绵也不客气,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起,直扑主舰底部裂缝。她一边飞一边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了道血线。
这是激活咒。
血痕刚落,符纸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印记。
她心头一动。
这张符……以前没见过。
但空间居然认它为可用道具?
难道是……
来不及细想,护罩边缘忽然迸出一道电蛇,朝她面门袭来。她偏头躲过,袖口却被擦出焦痕。
“小祖宗!”洛玄离低喝一声,剑意横扫,将后续攻击震散。
云绵绵趁机把符纸拍进裂缝深处。
嗡——
整艘战舰猛地一震,原本正在修复的护罩骤然反转,内层灵光向外爆开!三名正在操控阵眼的修士当场被反噬,胸口凹陷,倒飞出去。
“成了!”她落地翻滚卸力,抬头就见主舰剧烈摇晃,舱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洛玄离走过来,皱眉看着那艘摇摇欲坠的巨舰:“你到底干了什么?”
“没什么。”她拍拍手,“就是让他们的能量循环倒了个方向。现在不是他们在吸地脉,而是地脉在吸他们。”
话音未落,地面裂缝中黑水突然沸腾,竟顺着管道倒灌进战舰内部!
惨叫声接连响起。
云翳从舱门冲出,满脸惊恐:“快切断连接!不然谁都跑不了!”
没人听他。
混乱中,一道素白身影静静悬浮高空。
林素婉看着下方局势逆转,指尖掐得发白。
她不是没想过出手。
可每当她试图调动灵力,颈间胎记就一阵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扯。
她盯着云绵绵,嘴唇微动。
那个笑容……太熟悉了。
就像是照镜子时,看到另一个自己在笑。
可镜子里的人,不该有心跳。
“你到底是谁……”她喃喃。
云绵绵恰好抬头,冲她挥手:“林姐姐!下来喝杯茶吗?新泡的,加了点雷汁,提神醒脑!”
林素婉没动。
但她身后,主舰顶部的能量塔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红色光芒闪烁不停。
云绵绵眯眼一看,乐了:“哟,自毁程序都启动了?林家这是准备同归于尽啊。”
洛玄离冷笑:“怕什么,反正里面也没几个活人值得惋惜。”
“话不能这么说。”她歪头,“至少还有只蟑螂没踩死呢。”
顺着她视线望去,云翳正狼狈地往逃生舟爬。
“想跑?”她指尖一勾,碧玉葫芦嗡鸣,锦鲤管家探出半个脑袋,“爷爷,抓个老鼠。”
“小意思!”锦鲤尾巴一甩,金光乍现,瞬间拦在逃生舟前。
云翳吓得差点一头栽进黑水里。
“饶命!我愿意交代一切!”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知道林家藏宝图的位置!我知道他们和魔域的联络暗号!我还知道……”
“停。”云绵绵摆手,“你说这么多,是不是以为我会感动?”
“我不是求情。”他抬头,眼中竟有一丝诡异清明,“我是提醒你——这艘船,根本不是来打仗的。”
“哦?”她挑眉。
“它是饵。”云翳咧嘴一笑,牙齿发黑,“真正的杀招,还在路上。”
洛玄离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云翳没回答,反而看向天空某处,嘴角越咧越大。
云绵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风停了。
连远处雷云的滚动声都消失了。
整个战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她低头看了眼脚边的裂缝。
黑水停止流动。
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冰层裂开的第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