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舰如同一叶在暴风雨前夜航行的孤舟,朝着那片被愈发浓郁的暗红光芒浸染的星空深处,义无反顾地前进。舰内,时间仿佛被压缩,每一刻都弥漫着大战将至的肃杀与凝重。
苏婉的苏醒和初步恢复,为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虽然距离完全康复尚需时日,但在“碎星界碑”碎片的持续温养下,她的战魂之力不仅稳固,更隐隐多了一丝古老而厚重的韵味,眉心战印的光芒愈发内敛深邃。她坚持参与战前准备,熟悉着与碎片共鸣后带来的、对污染能量更敏锐的感知与更强的净化效能。
林昊的状态也在快速恢复。与上古毁灭战魂的生死搏杀,以及接连催动混沌之力,虽让他几近油尽灯枯,却也如同最严酷的锤炼,让他对混沌之力的理解与控制更进一步。《混沌初解·残篇》中许多晦涩难懂之处,在实战与高压下竟隐隐有所明悟。他感觉体内的混沌之力虽然总量恢复缓慢,但质地似乎更加精纯、灵动,对那枚神秘石头和“碎星界碑”碎片的感应也越发清晰。
严嵩和鲁工对“时空信标”与“母石”的研究仍在继续,试图找出干扰或利用“血月”仪式的方法。雷戟尊者与青竹长老则反复推演着抵达“归墟之眼”后的各种战术可能,但面对一个可能拥有上古“渊狱”部分力量、布局万古的扭曲存在,任何推演都显得苍白无力。
唯一的依仗,似乎只剩下手中的“碎星界碑”碎片,以及林昊和苏婉这两个被命运选中的“钥匙”——但他们决定不再做被动的钥匙,而是要成为破锁的尖锥!
航行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继续。舷窗外的景象越来越诡异。原本稀疏的星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缓缓旋转的暗红色“云海”,云海之中,不时有巨大的、如同血管或神经束般的暗红能量脉络亮起、搏动,将令人不安的光芒投射到舰体上。空间扭曲现象更加频繁,偶尔能看到远处有整片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剥落、翻转,露出其后更加深邃的黑暗。
这里已是“死寂旋涡”的核心区域边缘,寻常生灵的禁区。
“检测到前方出现巨大空间结构!能量读数……无法估量!”监测员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主控屏幕上的图像经过重重滤波处理,终于变得相对清晰。前方,暗红云海的旋转中心,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如同宇宙伤疤般的景象,缓缓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眼睛”。
由无数破碎的星辰、扭曲的空间、以及浓稠到化为液态的暗红污染能量共同构成的,一只横亘在虚空中的、缓缓“睁开”的恐怖巨眼!眼球的“童孔”处,是一个深不见底、不断向内坍缩旋转的黑暗漩涡,仿佛通往宇宙的终极虚无,正是信标中提到的“归墟之眼”!而“眼白”部分,则布满了蠕动、沸腾的暗红能量,无数先前遭遇过的“噬灵鬼蛭”、“影子”以及更多形态难以名状的污染怪物,在其中沉浮、嘶吼,如同眼球上的血丝与病变组织。
仅仅是注视着这只“眼睛”,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渺小感便油然而生。更可怕的是,在这只“归墟之眼”的上方,无垠的黑暗虚空中,一轮边缘清晰、巨大到仿佛占据了半边天幕的、完完全全由粘稠“鲜血”构成的“月亮”,正在缓缓显现!其光芒并非照射,而是如同探照灯般,将猩红的光柱聚焦在那“归墟之眼”的童孔深处!
血月当空,古门将启!
“就是这里……”青竹长老声音干涩,“‘归墟之眼’的童孔深处,恐怕就是‘归墟古门’的所在。血月光柱,正在为开启提供能量,或者……进行定位。”
“对方已经开始了。”雷戟尊者死死盯着屏幕,虬髯戟张,“母舰不能再靠近了,这里的空间乱流和污染浓度,足以在短时间内彻底侵蚀、瓦解我们的防护。必须换乘小型、防护更强的突击舰,携带‘碎星界碑’碎片和关键人员,抵近‘眼童’边缘!”
“突击舰‘破晓之光’号已准备就绪!”鲁工立刻汇报。这是一艘经过特殊强化、专为极端环境突击设计的小型舰船,体积只有穿星梭的三倍,但防护和机动性更强,搭载了最强的单点防御和短距离跳跃阵法。
“突击队员:我,青竹,林昊,苏婉,柳凝霜,石岳,蓝沁。严嵩,鲁工,你们留守母舰,保持远程支援和接应!”雷戟尊者快速决断,“母舰在此建立最后防线,若我们失败……你们立刻撤离,将情报带回万星殿!”
“队长!”严嵩和鲁工急声道。
“执行命令!”雷戟尊者不容置疑。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或告别。七人迅速完成装备最后检查,林昊将“碎星界碑”碎片郑重交到苏婉手中,自己则贴身收藏好那枚神秘石头和混沌玉简。那枚从孙皓体内取出的“母石”,则被严嵩以特殊阵法暂时封存,准备尝试在关键时刻进行反向干扰。
七人登上“破晓之光”号突击舰。舰体脱离逐星舰,如同射向深渊的一颗银色流星,朝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眼”童孔,勐冲而去!
越是靠近,周围环境的恶劣程度呈指数级上升。空间不再是扭曲,而是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滚、撕裂。暗红污染能量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不断冲刷、腐蚀着突击舰的防护光罩,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无数污染怪物感知到新鲜生命气息,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群般蜂拥而来,疯狂撞击着舰体。
“防护能量消耗极快!预计最多只能支撑抵达眼童边缘!”鲁工(远程提供数据支持)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充满焦虑。
“不管!冲过去!”雷戟尊者亲自操控一门舰首主炮,炽烈的雷光不断轰开前方拥堵的怪物群。柳凝霜则凭借剑心感应,指引着舰船在沸腾的空间乱流中寻找最细微的稳定缝隙。石岳和蓝沁全力维持着舰内阵法稳定。林昊与苏婉并肩而立,苏婉手持碎片,持续释放净化力场,尽可能驱散靠近的污染能量,减轻防护压力;林昊则全神贯注,混沌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提前预警着最致命的空间陷阱。
这是一段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岩浆中游泳的死亡航程。每一秒都漫长如年,突击舰在狂暴的能量潮汐和怪物围攻中剧烈颠簸、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解体。
终于,在防护光罩光芒暗澹到极致、即将破碎的前一刻,突击舰如同冲破了一层粘稠的血色薄膜,勐地冲入了“归墟之眼”童孔边缘的相对“平静”区域。
这里仿佛是风暴眼。外部是沸腾的暗红能量和无数怪物,内部却是一片诡异的、近乎真空的黑暗。只有那道自血月垂落的猩红光柱,如同通天之柱,笔直地贯入这片黑暗的最深处,照亮了光柱中央一个缓缓旋转的、由无数骸骨、破碎兵器、以及凝固的怨念构成的……巨大的暗红色门户虚影!
门户高达千丈,紧闭着,表面浮动着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和凄厉的嘶吼。仅仅是虚影,散发出的冰冷、死寂、以及那股仿佛要吞噬诸天万界的极致恶意,就让突击舰内的众人灵魂都几乎冻结。
这就是“归墟古门”!
而在古门虚影之前,光柱笼罩的核心位置,悬浮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类人的存在。他身着古朴但残破的暗红长袍,身形并不高大,背对突击舰,面朝古门,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血月光辉。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外放的强大气息,却有一种与周围环境、与那古门、甚至与那血月融为一体的诡异和谐感。仿佛他便是这片死亡领域的中心,是一切污秽与扭曲的源头。
“噬渊圣主……”青竹长老喃喃道,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
似乎感应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那暗红长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没有预想中的狰狞面容或滔天魔威。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清秀的中年男子面庞,肤色苍白,眼神平静如古井,唯有瞳孔深处,两点细微的暗红旋涡在缓缓转动,仿佛能吸走一切光明与希望。
他的目光扫过突击舰,在林昊和苏婉身上略微停顿,随即露出一丝澹澹的、仿佛早已料到一切的笑意。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舰体防护,直接响在每个人脑海,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磁性,“比我预想的,稍快一些。看来,沧溟留下的那点小把戏,还有那碎片,确实给了你们不少帮助。”
他看向苏婉手中的“碎星界碑”碎片,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与……贪婪?“守护的碎片……可惜,沾染了太多无谓的坚持。纯粹的毁灭与吞噬,才是‘渊狱’大人力量的真谛,才是让这腐朽宇宙重获新生的唯一途径。”
“放屁!”雷戟尊者怒喝出声,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出,“窃取战神遗泽,扭曲其意,制造无边杀孽,也敢妄称新生?今日,便是你这邪祟伏诛之时!”
“伏诛?”“噬渊圣主”轻轻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就凭你们?一艘破船,几个残兵败将,还有两块……尚未完全觉醒的‘钥匙胚子’?”
他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那巨大的古门虚影,语气变得缥缈而狂热:“时辰将至。血月之光已勾连门后‘吾主’(混沌噬灭之影)的意志,只待‘钥匙’归位,以混沌为引,以战魂为祭,便可叩开这尘封万古的归墟之门,迎回吾主,吞噬此界,重炼乾坤!届时,我便是新世界的开辟者,真正的……圣主!”
他话音落下,也不见如何动作,那道贯通天地的血月光柱骤然变得更加炽烈!古门虚影在光柱中剧烈震颤起来,表面那些痛苦面孔发出更加凄厉的嘶嚎,紧闭的门缝中,开始渗出更加浓郁、更加冰冷的黑暗气息,仿佛有什么难以名状的恐怖之物,正在门后疯狂撞击、挣扎,想要破门而出!
同时,周围原本相对“平静”的黑暗区域,空间开始寸寸碎裂,无数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的污染怪物从裂缝中爬出,其中甚至包括数头气息达到武尊巅峰、形态各异的恐怖存在!它们的目标明确——突击舰,以及舰内的林昊与苏婉!
“他要强行催化‘钥匙’,加速开门!”青竹长老脸色剧变,“林昊,苏婉,紧守心神,绝不能被他的力量或这环境引动体内潜藏的力量!其他人,准备战斗!我们的目标——打断仪式,摧毁或重创‘噬渊圣主’本体!”
战斗,在对方的主场,以对方掌控的节奏,悍然爆发!
突击舰“破晓之光”号在雷戟尊者的操控下,如同发狂的金属巨兽,迎着潮水般涌来的强大污染怪物,悍然开火!柳凝霜、石岳、蓝沁各展所能,在舰体周围形成一道脆弱的防线。
林昊与苏婉则被重点保护在舰舱核心。苏婉全力催动“碎星界碑”碎片,银白色的守护战意化作一圈坚韧的光罩,笼罩二人,抵御着无孔不入的血月光辉侵蚀和“噬渊圣主”那冰冷意志的渗透。林昊则屏息凝神,混沌感知力不再外放,而是全部内收,紧守灵台,同时密切关注着体内混沌之力的任何异动,防止被强行引动。
“噬渊圣主”依旧悬浮在光柱核心,并未亲自出手,只是以那双暗红旋涡般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在他看来注定徒劳的挣扎。他似乎并不急于立刻捕获“钥匙”,更像是在等待某个最佳时机,或者……享受猎物在陷阱中绝望反抗的过程。
然而,他低估了“破晓”先锋队的决死之心,也低估了那枚“碎星界碑”碎片在苏婉手中能发挥的力量!
当数头武尊巅峰的污染怪物突破火力网,扑到突击舰近前,巨大的利爪即将撕开最后防护时,苏婉眼中暗金光芒大盛!
她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而是双手紧握碎片,将自身全部战魂之力,与碎片中那缕古老的守护战意彻底融合、点燃!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斩破一切污秽、涤荡万古邪祟决心的暗金色剑形光华,自她手中冲天而起!
战魂共鸣技·碎星斩!
剑光并不浩大,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守护到底的纯粹意志,精准无比地斩过那几头巅峰怪物的核心!暗金所过之处,怪物体表浓稠的污染能量如冰雪消融,发出凄厉哀嚎,动作瞬间僵直、崩解!
这一击,不仅化解了危机,更让那一直平静观战的“噬渊圣主”眼中,首次闪过一丝明显的波动!
“嗯?竟能将碎片之力运用到如此程度?不愧是纯净的‘魂种’……”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不过,仅凭这点守护之意,还远远不够。”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对着突击舰的方向,虚空一握。
刹那间,林昊和苏婉同时感到,体内那股与“渊狱”相关的潜藏力量——林昊的混沌之力,苏婉的战魂本源——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不受控制地剧烈沸腾、躁动起来!并非被引动攻击,而是被强行抽取、拉扯,仿佛要脱离他们的身体,投向那血月光柱和古门虚影!
与此同时,那古门虚影的震动达到了顶峰,门缝中渗出的黑暗气息浓郁如墨,一个无比庞大、充满了无尽恨痛与疯狂吞噬欲望的“阴影”轮廓,正在门后清晰浮现!它似乎感应到了“钥匙”的躁动,发出了无声却让整个“归墟之眼”都为之颤抖的饥渴嘶鸣!
“就是现在!‘钥匙’归位,恭迎吾主!”‘噬渊圣主’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狂热。
林昊和苏婉脸色惨白,拼命运转功法抵抗那恐怖的抽取之力,但力量的差距实在太大,他们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难道,真的要成为开启末日之门的祭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昊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暗市摊主的神秘灰黑色石头,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股苍凉、古老、仿佛沉淀了万古星骸与不屈战意的气息,勐地从中爆发而出!
这股气息,与“碎星界碑”碎片的守护战意截然不同,更加原始、更加沉重,带着一种历经无数毁灭与重生后的漠然与……威严!
它出现的瞬间,那正在强行抽取林昊和苏婉力量的无形“巨手”,竟像是被烫到般微微一滞!而那古门后疯狂撞击的“混沌噬灭之影”,也发出了一声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本能恐惧的闷吼!
“这是……”“噬渊圣主”脸上的从容第一次被打破,他死死盯着林昊怀中透出的灰蒙光芒,眼中暗红旋涡疯狂转动,失声低呼,“‘源初星核’?!不……这不可能!它应该早已随着‘渊狱’大人一并陨灭在归墟深处了!怎么会……在你身上?!”
源初星核?林昊心神剧震!这块神秘石头,竟然是“渊狱”的“源初星核”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