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众人露宿野外。
两处篝火,顾重久这边十四五人围着一个大火堆,赵永那边六个人围着个小的,泾渭分明。
火堆上吊着一个铁锅,里面烧了菌菇汤。
菌菇是两位娘子军去采的,锅也是张娘子背来的。
宁小啾就翻腾起自己的大包裹来。
她记得临走时,嬷嬷说给她装了点吃的来着,这会儿是用着的时候了。
这一翻,可把她乐坏了。
不愧是号称伯府最贴心嬷嬷,酥肉条、小鱼干、梅花饼、海鲜味窝窝头、油盐酱醋的小瓶子,甚至还有把不知什么的干菜。
“你这是准备出来过日子的吧?”习惯远游,装备齐全的罗承远都看呆了。
他包袱里调料包倒是有,就没见过带酱油和醋出远门的。
也难为她背了这大老远的路。
陈执指着酥肉,“阿执想吃,这个肉肉。”
宁小啾抬手就塞了一块给陈执,随后豪横地倒进汤锅里一半,“一起吃。”
又把海鲜味窝窝头、干菜也全扔了进去。
准备再扔梅花饼的时候,被顾重久给拉住了,无奈道:“这个甜,就不要放进去了。”
一锅汤已经稠成粥了,再放甜饼,红烧肉都吃不下去吧?
“那好吧,留给阿执当零嘴。”赶紧收起来,她还不舍得呢。
庞恒还在灌木丛里挖了把山葱,放进去,一锅汤出乎意料地香。
柳金生和同伴梁城背着干粮,又每人分了块烤饼,两块肉干。
喝着奇奇怪怪的汤粥,竟然还挺好喝。
宁小啾端着顾重久给她的大碗——就是她常去喝面的那个大碗,两人一边喝,一边凑一起嘀咕。
陈执也分到个碗,比他脸还大一圈,只装了小半碗,挤到两人中间,学着宁小啾,唏哩呼噜地喝。
反正两人聊得也是陈执的事,不怕他听。
而且,宁小啾对陈执放心得很。
顾重久又别有深意,自然随他听。
“是不是陈正干的?”宁小啾一开口就是王炸。
顾重久缓缓喝口粥,点点头,味道还不错,“十之八九,但不排除陈绍和陈裕。”
“啧,阿执才六岁,他可真下得了手。”
“圣人默认陈正是宋皇后养着的。”
“他怎么那么小心眼儿,阿执又没和他争什么。”
“他一直如此。”
两人话里意思很明白,认定了就是陈正干的了。
陈执就端着大碗,一口一口喝稠稠的粥,还喝得呼噜带响的。
好像没有听到两人的话,眼皮儿都没动一下。
“不知陈正是怎么和南疆人勾搭了,竟然真的敢掳阿执。”
顾重久淡淡道:“徐问嫣不是去和他索要血玉髓,阿执,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陈执不搭理他,用小乳牙用力撕扯肉干。
宁小啾伸手,把肉干拿过去,也不嫌弃他口水,把肉干撕地碎碎地,放进他碗里,“这样吃。”
“谢姐姐,”陈执咧嘴笑,对宁小啾说,“我看见他亲徐家大姑娘。”
“哇!”宁小啾惊讶,然后又表示羡慕,“咋就被你看见了捏?”
这孩子,是真能发现个J情呀。
云阳和罗承志也是被他看见的,啧啧。
“咳咳咳。”顾重久被汤里的渣渣呛了一下,咳得脸都红了。
‘嘣’‘嘣’两声。
宁小啾又拍他后背了。
“好了,我好了,”顾重久赶紧吞咽两下,压下喉咙的咳意,“小啾你快吃饭。”
“哦,”宁小啾仰头,咕咚咕咚一碗粥下去了,舔了舔嘴,神秘兮兮和陈执凑到一起,“阿执,展开说说呗。”
陈执大眼迷茫,“怎么展?”
“就——”
“宁二丫,”顾重久板起脸,“他才五岁,你让他说什么?想知道,等我教你。”
“嘿嘿,嘿嘿,那成。”宁小啾眯起眼,笑得格外欢乐。
陈执左右看看,突地伸出一只胖手,拉着宁小啾,凑到她耳边。
“中午的时候,我偷偷跑去找娘娘,经过御花园,听到有猫猫的叫声,我就去寻,然后看见大哥抱着徐大姑娘,嘴巴对着嘴巴,这样,嘬嘬嘬。”
陈执把自己的嘴巴攥成小鸡嘴,发出小鸡啄米的声音。
宁小啾就叽叽咕咕笑。
听个一清二楚的顾重久:“……”
陈执,好像被宁小啾给带坏了。
这边众人气氛融洽。
顾希岭和罗承远意外地极为谈得来,再加个庞恒和柳金生,天南海北聊得热火朝天。
反观赵永那边,一直暗戳戳观察着这边。
特别是宁小啾、顾重久和陈执的互动,让他眼神幽暗得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
歇息的时候,各自轮流守夜。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顾重久把宁小啾给捅咕醒了。
一睁眼,顾重久就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宁小啾秒懂,跟着他朝一个方向悄悄摸去。
走到远离驻地的一株大树后,顾重久示意她朝前看。
乌漆嘛黑的树林里,有两个人影正在密谈。
宁小啾指指头顶,头顶是参天大树,一株连一株。
顾重久点头。
随即,她一个跃起,蹿上了茂密的树冠里,并顺着树冠,爬到了另一棵树冠。
如此连续爬了三株树冠,她就来到了两人头顶。
正好,赵永的声音粗噶地道:“就不能多派些人?才多四个够什么用的?”
对方大晚上的也黑巾蒙面,“这四人都是楼里的高手,足够对付一群废物世家子。”
赵永:“除了顾重久,哪个都不简单,罗承远剑术非同一般。”
黑面人:“余下的人在殿下身边,你们拿下东西,殿下就会支援。”
赵永:“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话?四个人拿不下顾重久这些人!”
黑面人:“你们六个是死的?十个人连十三、四个人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跟随殿下从龙?”
赵永:“那你也留下,你若留下或许还多一份胜算,顾重久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们同一个目的,万一也有支援怎么办?”
黑面人:“那不更好?等他们先出手拿下东西,咱们再螳螂捕蝉。”
赵永怒道:“他娘的你是不是耳聋?既然是夜蝠楼,那就听我的,你给我留下帮忙。”
“呵,夜蝠楼还没沦落到听你一个不入流侄子的话,四个人,蒯州辛岷县野狼山三岔口,等我哨响行动,告辞。”
黑面人不等赵永再哔哔,快速消失。
赵永原地骂骂咧咧,一个劲用力踩草踢草,发泄不能宣之于口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