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无悔和赵无忧二人的心,
都提到了嗓子眼。
环顾四周,
画室门口这片区域空旷,
根本没地方躲。
木无悔目光急扫,落在画室玻璃墙内,
那片被厚重白布遮盖的,
人形轮廓的物体上。
看大小,像是个石膏像或者雕塑。
来不及细想,她一把拉住赵无忧,
闪身进去,
迅速躲到那尊被白布罩着的雕塑后面,
屏住呼吸。
几乎就在她们藏好的下一秒,
外面走廊的灯光“啪”一声亮了,
昏黄的光线,
透过玻璃墙渗进来一点。
沉重的脚步声在画室门口停住。
门被推开,钱桐那肥胖的身影堵在门口。
他抬手,
“咔哒”一声,
按亮了画室的顶灯。
刺眼的白光,
瞬间充满了整个玻璃空间。
木无悔和赵无忧躲在白布雕塑后,
一动不敢动,
钱桐这时,
慢吞吞地走进来,环视了一圈。
画室里,
堆着不少盖着防尘布的画架,
还有一些完成或未完成的画作靠墙放着,
空气中,除了颜料和松节油气味,
还混杂着那股熟悉的“维拉塞克之齿”花香。
他闻了几下子,
忽然又咳嗽了几声,
声音在空旷的玻璃房里回荡。
他就站在那里,似乎只是随便看看,
目光扫过那些画,
扫过角落里一盆盆,
长势诡异的暗色植物,
最后,不知是不是错觉,
木无悔觉得他的视线,
似乎在那尊她们藏身的雕塑上,
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又咳嗽了两声,
然后转身,走到门边,
抬手关了灯离开了这里。
画室重新陷入黑暗,
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
脚步声渐渐远去,
然后是上楼的沉重声响。
又等了好几分钟,
直到确认楼上再没动静,
木无悔和赵无忧,
才敢从雕塑后慢慢挪出来。
两人后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
赵无忧腿有点软,
扶着雕塑底座喘气。
木无悔却从她随身的小挎包里,
摸出两个迷你手电筒,递给她一个。
“省着用,光别乱晃,照着脚下和要找的东西就行。”
两人便打开手电,
照在画室里。
刚开灯也没细细看,
这里确实很大,几乎占了大半个玻璃房。
除了画具,
靠墙种着不少“维拉塞克之齿”,
她们开始分头,
小心翼翼地在那堆盖着布的,
和没盖布的画作中,
寻找赵无忧说的那幅“被厚厚白颜料覆盖的画”。
木无悔一边找,
一边脑子里回响着刚才钱桐电话里的话。
“杨华那个崽子”
钱桐是这么称呼杨华的。
干儿子?听着可没有一点亲近,
倒像在说一个工具。
宋春华却很在意杨华生父的失踪,
电话里能听出她的焦躁。
这对“夫妻”和杨华之间的关系,
比想象中还要扭曲复杂。
木无悔思索间,
绕过几个画架,
手电光扫过,
一片茂密的“维拉塞克之齿”花丛。
她下意识地低头,
想避开带刺的枝叶,
光束一晃,照到花丛根部泥土里,
似乎露出一点不自然的白色。
她脚步顿住,蹲下身,
用手电仔细照过去。
是某种白色的,
又像是塑料的东西?
边缘还沾着泥土。
她伸手,轻轻拨开表层的土。
那白色露出更多,
边缘不规则,质地不太对。
赵无忧见她蹲下不动,
也凑了过来,小声问: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木无悔没说话,
只是用手指,
继续小心地拨开泥土。
随着更多泥土被拨开,
那东西的形状。
是个细长的,
顶端略微分开,
中间是空的。
像是一截指骨?
木无悔的动作猛地停住。
赵无忧也看清了,
这让她浑身的血都似乎冻住了。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把涌到喉咙口的尖叫,
硬生生堵了回去,
眼睛瞪得极大,
里面充满了恐惧。
木无悔深吸一口气,
继续沿着那截“指骨”的边缘清理泥土。
很快,旁边又露出了更多指节,
然后是掌骨,再往下,
是小臂的桡骨和尺骨。
“啊——”
赵无忧终究没忍住,
发出一声极短促的抽气,
随即又被自己死死捂住。
她全身都在抖,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死死抓着木无悔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木无悔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低声道:“别出声。”
赵无忧拼命点头,
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看着那截白骨,
又看着周围那些维拉塞克之齿,
一个可怕的联想让她几乎崩溃。
她抖着嘴唇,用气声说:
“报、报警木同学,我们报警吧!
宋春华她杀人了!这些花这些花是用人来养的!”
木无悔沉默了几秒,缓缓摇头,声音干涩:
“报警没用。金水企业盘根错节,
涉及的那些事普通警察管不了,也动不了。
牵扯到邪术,更没人会信,只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看着他们继续杀人?”
赵无忧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木无悔垂下眼,看着泥土中那截刺眼的白骨,
手在身侧慢慢握紧,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传来细微的刺痛。
她抬起头,看着赵无忧泪眼模糊的脸,
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冷:
“只有一个办法。杀了他们。
让这些恶人彻底消失,才能阻止他们继续害人。”
赵无忧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她:
“不不行!那样你,你手里也会沾上血!
你也会变成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恶人!”
“赵无忧,”
木无悔看着她,
眼神在黑暗中平静得可怕,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从踏入这个圈子,
从决定追查金家的事开始,
我就没想过要干干净净地脱身。”
赵无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木无悔,陌生又熟悉,
大学时那个会为她出头的同学,
此刻眼神里有一种,
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残酷。
木无悔不再多说,站起身,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继续找那幅画。
小心点,
别碰这些花和下面的东西。”
接下来的搜寻,
在压抑之中进行。
半小时后,
她们几乎找遍了,
画室每一个角落,
翻看了不下百幅,关于梅花和蛇的画作。
终于,在一个最靠里的,
堆满杂物的角落,
找到了一幅尺寸颇大,
而且被厚重白布,
完全遮盖的画框上。
白布很干净,像是经常更换。
木无悔和赵无忧对视一眼。
她示意赵无忧退后些,
自己上前,深吸一口气,
伸手捏住白布的一角,用力向下一扯!
白布滑落。
露出的画布,并非空白,
而是被一层浓稠的白色颜料,
完全覆盖,厚到颜料堆积出明显的纹理,
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整幅画就像一面纯白的墙,
没有任何图像,
只有吞噬一切的“白”。
手腕上,
从进入画室,就只是烫的蜈蚣手链,
突然毫无征兆,传来一阵灼烧的烫!
木无悔闷哼一声,
下意识想甩手,
但那灼热感,
牢牢锁定着她的手腕,
源头直指眼前这幅诡异的白油画!
与此同时,
站在几步外的赵无忧,
突然脸色一变,弯腰干呕起来,
手死死捂住口鼻,声音发颤:
“呕好、好臭!一股烂肉和血混在一起的腐臭味!
从哪里来的?好冷突然好冷”
木无悔立刻喝道:
“护身符!握紧它!退远点!”
赵无忧慌忙从怀里,
掏出那个三角护身符,
紧紧攥在手里,连退好几步,
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玻璃墙,
木无悔眯起眼,
仔细打量这幅白油画。
画框是普通的木框,没什么特别。
问题在画布本身?
还是这层厚厚的白色颜料?
她凝神静气,
使用观煞眼,
再次看向那幅画。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
普通的世界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充满污秽气息的视野。
那幅白油画,在她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白色颜料仿佛透明了,
露出了底下的“画布”,
那根本不是画布!
而是一块人皮,不是一张才能凑的出来的。
上面用极其浓稠,
黑红近墨的“颜料”,
绘着一副令人头皮发麻的图案:
一条难以形容其巨大的黑蛇,
盘踞了整块“布面”,
蛇身并非光滑的鳞片,
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梅花。
每一朵“梅花”,
都仿佛在渗着黑红的污血,
透着无尽的怨毒与阴邪。
蛇眼所在的位置,
是两团不断翻滚,
深不见底的黑红色漩涡,
仿佛要吸走人的魂魄。
而最让木无悔遍体生寒的是,
这整块“布”,
现在还正源源不断地,
向外散发着浓郁的秽气,
显而易见的,
这就是杨华生父,
从古墓棺材板上扯下来的。
邪门古布!
宋春华竟然没把它,
藏在什么保险柜里,
而是用厚厚的白颜料,
把它伪装成一幅“失败”的画作,
堂而皇之地挂在自己的秘密画室里!
木无悔脸色煞白,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胸口一阵翻涌,差点也吐出来。
不是生理上的恶心,
而是精神上,
直面那种极致污秽,
所带来的强烈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