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扫干净了。”
“现在,告诉我,那个把天捅破的灰尘,在哪儿?”
玄老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砸在指挥中心里每个人的心上。
大长老看着那台还在冒着黑烟,彻底报废的“昆仑”主机,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台昆仑主机,造价能抵得上半个航母编队。
就这么……被一脚踹了。
理由是……太吵。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把一份紧急整理出来的报告递上去。
“玄老,这是目标周正的所有资料。他利用最高权限,逃离了总部,目前下落不明,我们正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玄老不耐烦地打断了。
玄老看都没看那份厚厚的报告,只是用他那根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扫帚,在地上扫了扫。
“找灰尘,需要这么麻烦吗?”
他佝偻着背,像个普通的老年痴呆患者一样,在指挥中心里溜达起来。
他走到李剑晕倒的地方,蹲下身,捻起一点看不见的尘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嗯,一股子气急败坏的味儿,还有点降压药的苦味。那个叫李剑的小子,是个实诚人,可惜,脑子不会转弯。”
他又晃到那台被踹坏的昆仑主机旁,用手指在烧焦的外壳上抹了一下,把漆黑的指头伸到嘴里尝了尝。
“呸呸呸!一股子铜臭味,还有点虚假的激情。这个叫周正的小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喜欢玩华而不实的东西。”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像是在看一场匪夷所思的行为艺术。
大长老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玄老不是在胡闹。
这,就是玄老的“道”。
一种不讲任何逻辑,不遵循任何规则,却又直指事物本质的,蛮横的“道”。
玄老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到了指挥中心的大门口,抬头看了看外面依旧灯火辉煌,但已经没有了魔音贯耳的城市夜空。
“戏台子都搭好了,演员也跑了,那他这个导演,现在最想干什么?”玄老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当然是找个最好的位置,欣赏自己的杰作了。”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像是在丈量着什么。
“这个城市,视野最好,最安静,又最热闹的地方,是哪儿?”
一名副官下意识地接话:“是……是城市之巅的旋转餐厅?”
“那是吃饭的地方,太俗。”玄老摇了摇头。
“是市中心的观景平台?”
“那是游客去的地方,太吵。”玄老又摇了摇头。
他忽然转过身,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了那个被他一脚踹坏主机的技术员。
“小子,问你个事。要是让你选,你会去哪儿,一边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一边舒舒服服地看一场覆盖全城的‘电影’?”
技术员被他看得一个哆嗦,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万……万达影城的VIp巨幕厅?”
玄老一拍大腿。
“就是那儿了!”
他扛起扫帚,转身就往外走。
“备车。”
大长老愣在原地:“玄老,就您一个人去?不需要带个行动队?我们已经锁定了……”
“带那么多人去干嘛?打群架吗?”玄老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我就是去看看电影,顺便把掉在地上的爆米花,扫一扫。”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
“对了,给我准备一个全家桶,要刚炸出来的,脆一点。”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指挥中心的门口。
只留下满屋子的人,在风中凌乱。
公寓里。
秦夜看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关于“奉天阁系统崩溃,全城《好运来》戛然而止”的快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信息过载的宕机状态。
而陆晚灵,却忽然放下了手里的牛奶杯,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她遥遥地望着奉天阁的方向,秀眉微蹙。
“怎么了?”秦夜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有意思。”陆晚灵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本来以为,只是一个疯子厨子,在胡乱炒菜。”
“没想到,这厨房里,还藏着一个更不讲道理的……食客。”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夜,看到了那个扛着扫帚,走向一辆黑色红旗轿车的老人。
“这个人……不沾因果,不在命数,像是一块被世界遗忘的石头。”陆晚灵喃喃自语,“周正的疯狂,是后天养成的偏执。而这个老人的疯狂,是与生俱来的……纯粹。”
“一个纯粹的疯子,去抓一个偏执的疯子。”
“这场戏,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一点。”
半小时后。
市中心,万达影城。
最大的VIp巨幕厅里,只坐着一个人。
周正包下了整个影厅,他没有看正在上映的商业大片,而是让影院播放着他自己剪辑的,“楚门计划”的精彩集锦。
他靠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嘴里嚼着爆米花,看着大屏幕上,李剑被他耍得团团转,最后气急败坏怒吼的特写,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情绪,对!就是这个情绪!愤怒!无能狂怒!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配角该有的表现!”
“完美!简直是艺术!”
就在他看得津津有味时,影厅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布衣,扛着一把扫帚的老人,拎着一个全家桶,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环顾四周,最后,径直走到了周正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咔嚓。”
他从桶里拿出一块吮指原味鸡,清脆地咬了一口。
“嗯,味道还行。”
“小伙子,不介意拼个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