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
这五个字,如同一道清泉,流过江南几近烧成焦炭的理智。
怀中的身躯,带着一丝非人的凉意,却又无比真实。
江南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也不给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命运抢走的机会。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毁天灭地的金色神火,正在一股温柔而浩瀚的力量安抚下,缓缓退潮,重新蛰伏于神魂深处。
暴戾退去,清明重归。
江南缓缓松开手臂,后退半步,一双重新恢复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你……”
他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只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有太多问题想问。
你是谁?
你经历了什么?
你还是我的灵儿吗?
陆晚灵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有的疑问。
她那双洞悉万物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浅浅的,带着人情味的笑意。
“毁灭没能杀死我。”
她的声音空灵,却直接响在江南的灵魂里。
“因为在它降临之前,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一片空无,它找不到可以摧毁的东西,那股力量无处宣泄,便反过来,成了淬炼我的炉火。”
她抬起手,一缕柔和的,仿佛由月光编织成的光辉,在她白玉般的手指间流淌。
“它烧掉了我作为凡人的血肉枷锁,洗去了我灵魂的尘埃。”
陆晚灵看着江南,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所以,我没死。”
“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活着。
这个词,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南的心上,砸得他眼眶发酸。
活着就好。
管她变成了什么。
神明也好,怪物也罢。
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就还有意义。
江南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了远处那个瘫软在地的身影上。
秦夜。
刚刚平息下去的杀意,如同地底的岩浆,再度开始翻腾,沸腾。
这一次,不再是失控的狂怒,而是冰冷刺骨的审判。
“他,必须死。”
江南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他抬起脚步,准备走向那个毁灭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一只柔软的小手,却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
“不必了。”陆晚灵摇了摇头。
“为什么?”江南回头,眉头紧锁,“他……”
“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陆晚灵的目光,平静地望向秦夜。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自诩为真理掌控者的男人,此刻正像一条败犬,浑身颤抖地看着他们。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被颠覆世界观的恐惧与茫然。
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神……真的有神……”
“违反能量守恒……物质重组……这不可能……这不科学……”
陆晚灵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
“你追求科学,穷尽一生,想要触碰世界的真实。”
“那么,我就让你看看,你所信奉的真理,在真正的真实面前,是何其的渺小。”
话音落下,她拉着江南的手,对着秦夜的方向,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毁天灭地的光柱。
只是那么随意地,一挥。
瘫在地上的秦夜,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茫然与恐惧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灵魂的,极致的惊骇。
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到了极限。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指挥中心,合金墙壁,乃至于江南和陆晚灵的身影,都化作了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的,黑暗的宇宙。
一颗颗星辰,在他面前诞生,发出璀璨的光芒,然后迅速膨胀,衰亡,坍缩成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时间的长河,在他眼前奔腾而过。
他看到一颗荒芜的星球,如何诞生出第一个单细胞生命,又如何演化出繁荣的文明,最终,又如何在一次超新星爆发中,连同所有的历史与痕迹,被一同抹去。
他看到了无数个平行宇宙,无数个截然不同的物理常数,无数种他根本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
他引以为傲的知识,他所坚信的定律,在这个宏大到无法想象的真实画卷面前,被碾成了最卑微的尘埃。
他的大脑,在接收到这股超越了维度极限的信息洪流的瞬间,便被彻底烧毁。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秦夜的喉咙里发出。
他抱着头,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眼耳口鼻中,流淌出黑色的血液。
他的神智,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崩溃。
他没有死。
但他将永生永世,被囚禁在亲眼目睹宇宙真实的,无穷无尽的疯狂之中。
这,比死亡,要残酷一万倍。
江南看着这一幕,心头的杀意,缓缓散去。
他看向身边的陆晚灵,眼神复杂。
他知道,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需要仰望的,无法理解的,至高存在。
陆晚灵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那丝清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重新安定下来。
“走吧。”
“我们回家。”
她轻声说道。
随即,她身前的空间,像是平静的水面,荡起了一圈涟漪。
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户,凭空出现。
陆晚灵拉着江南,一步,踏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