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不该存在的因果？”
江南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和“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相比，这后半句话，更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因果，听起来虚无缥缈，但在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后，江南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字的分量。
它代表着命运，代表着无法挣脱的枷锁。
坐在地上的夏瑶也懵了，她看看江南，又看看神情凝重的陆晚灵，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东西？什么因果？灵儿，你在打什么哑谜？”
陆晚灵的目光，在江南和夏瑶脸上缓缓扫过，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着。
她在进行一次风险评估。
评估将真相全盘托出，会对这两个凡人的精神造成多大的冲击。
几秒后，她得出了结论：冲击巨大，但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并且，他们有权知道。
尤其是江南。
他不仅有权知道，他还是这一切的……核心。
“我需要拿回的，是我存在的核心。”
陆晚灵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客厅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你们可以理解为，我的灵魂，在我上一次‘死亡’时，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击碎成了数块‘本源命格碎片’，散落在了人间。”
“本源命格碎片？”夏瑶的表情，像是在听天书。
“我现在，只是一个依靠核心数据库，勉强维持着形态的主程序。那些碎片，才是我真正的力量和存在的根基。不把它们全部找回来，我不仅无法恢复真正的力量，这个临时构筑的身体，也会因为能量不稳而随时崩溃。”
江南的心，猛地一揪。
“崩溃？会……会再次消失吗？”
“是的。”陆晚灵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冰冷的答案。
这个答案，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江南的心脏。
他好不容易才盼回了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消失。
“那碎片在哪儿？我们去找！现在就去找！”江南激动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急切。
“别急。”夏瑶一把拉住了他，她比江南更冷静，也抓住了问题的另一个关键。
她看着陆晚灵，替江南问出了那个他不敢问，却又最在意的问题。
“灵儿，你说你的灵魂……是被‘击碎’的。谁干的？”
“还有，你说的那个‘不该存在的因果’，又是什么？”
这两个问题，像两把钥匙，终于要打开那个终极的，潘多拉魔盒。
陆晚灵的目光，再次落回江南的脸上。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除了淡漠，还多了一丝江南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像是一种……跨越了万古的疲惫与不甘。
“击碎我灵魂，并设下这‘不该存在的因果’的，是同一种东西。”
“你们可以称之为……天道。”
天道！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沉闷的雷鸣。
整个房间，都为之震颤。
夏瑶吓得尖叫一声，差点跳起来。
江南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这不是巧合。
“天道？是……是老天爷的意思吗？”夏瑶颤抖着问。
“你可以这么理解。”陆晚灵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窗外的雷鸣，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它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这个世界运转规则的意志集合体。它冰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在它的设定里，一切，都必须按照既定的‘命运’轨迹运行。”
“而我和江南……”
陆晚灵看向江南，一字一句地道：“我们两个，就是它设定的‘命运’中，一个持续了九十九世的悲剧。”
“九十九世？”江南如遭雷击，彻底愣在当场。
“是的。”陆晚灵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像是在叙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
“我们相遇，相爱，然后，其中一人，必定会因为另一人，而遭遇横祸，惨死收场。生生世世，无一例外。”
“我上一次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这个持续了九十九世的‘百世劫难’的，最后一环。”
“这就是我说的，不该存在的因果。”
轰隆！
江南的脑海里，仿佛也有一个宇宙爆炸了。
九十九世的悲剧？
百世劫难？
他的每一次心动，每一次靠近，每一次许下的承诺，都不是源于自己的意志，而是一场被写好了结局的，轮回上演的戏剧？
荒诞，愤怒，不甘……无数种情绪，像火山一样在他的胸中爆发。
“不！”
他猛地冲到陆晚灵面前，抓住了她的双肩，双目赤红地盯着她。
“我不管什么九十九世！我不管什么天道！我只知道，我爱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什么狗屁的设定！”
“我们的感情，不是程序！不是代码！”
他的情绪，从未如此激动。
这是对他意志的践踏，更是对他爱情的侮辱。
陆晚灵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肩膀。
从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江南第一次，看到了一丝……欣慰的涟漪。
“我知道。”
她轻声说。
“你的意志，每一次都在反抗。我的意志，也一样。”
“所以，在第九十九世，我算到了结局。在‘死亡’的瞬间，我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我的本源命格击碎，散入人间，留下了一线生机。”
“我跳出了棋盘。”
“现在，我回来了。不是作为棋子，而是作为……掀翻棋盘的人。”
“我要拿回我的力量，然后，将这个所谓的‘天道’，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座上，彻底拉下来！”
“我要斩断的，就是它施加在我们身上，这持续了百世的，宿命的锁链！”
这一刻，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让江南和夏瑶都为之窒息的，睥睨天下的霸气。
夏瑶已经彻底傻了，她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喃喃自语：“疯了……疯了……我的闺蜜，要弑天……”
江南却在短暂的震惊后，从陆晚灵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那股不屈的，反抗的意志。
他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深深地看着陆晚灵。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你要掀翻棋盘，我便陪你一起。
你要弑天，我便做你的刀。
百世劫难又如何？
我命由我，不由天！
陆晚灵看着他，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她重新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神情，将目光投向窗外。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我已经计算出了第一块本源命格碎片的位置。”
“就在这座城市。”
“它的现任宿主，遇到了麻烦。我们得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