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切换到一处洪荒偏僻的人族部落里。
一群人族修士,围在一间石屋里,吵得面红耳赤。
石屋不大,摆着几张粗糙的木桌木椅。
墙上挂着几张兽皮地图,角落堆着些农具和狩猎用的工具。
看样子,是某个议事厅。
不过苏渺有点不解,这都洪荒了,贫富差距居然还是这么大吗?
屋里聚了二十来号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修为从炼气到金丹不等。
此刻分成了两拨,隔着桌子对峙。
左边那拨,领头的是个黑脸汉子,穿兽皮短褂,露出的胳膊上肌肉虬结,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划到嘴角。
他正拍着桌子吼,唾沫星子喷了对面一脸。
“三斤玉晶米种子!说好了秋收就还!现在都入冬了,连个米渣都没见着!李老蔫,你还要不要脸!”
右边那拨,被叫做李老蔫的是个干瘦中年,缩着脖子,两手拢在袖子里,眼神躲躲闪闪。
“还……还了。”
他声音像蚊子哼,“上月初三,我去你家地头,亲自塞你媳妇手里的。”
“放屁!”黑脸汉子瞪了他一眼。
“我媳妇说没见着!她还特意问了隔壁张婶,张婶也说没看见!”
“那……那可能是我记错日子了。”
李老蔫额头冒汗,“是初四?还是初五?”
“初四我在山里打猎,初五我在城里换盐,家里根本没人!”黑脸汉子越说越气,拳头捏得嘎嘣响。
“李老蔫,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咱俩没完!”
旁边有人劝。
“铁柱,消消气,都是乡里乡亲的……”
“是啊,三斤玉晶米而已,不至于。”
“不至于?”王铁柱转头瞪劝架的人。
“你知道玉晶米多金贵不?一亩地才出三十斤!我家就那点地,全指着那点种子扩种呢!他倒好,借了不还,还想糊弄过去!”
李老蔫缩得更紧了。
屋里吵成一团,有帮王铁柱说话的,有替李老蔫开脱的,还有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水幕前,苏渺歪着头看。
“就为了三斤种子?”
元始抱着她,手指在水幕边缘轻点。
画面放大,聚焦在那两拨人身上。
“玉晶米是你改良的灵稻的其中一支变种,亩产虽低,但灵气充沛,且能适应贫瘠土地。”
元始的声音平稳,“于他们而言,这不仅是粮食,更是修炼资粮,是家族发展的根基。”
苏渺眨眨眼。
她改良的灵植太多了,除了一些获得天道大佬功德奖励的印象深点。
其他的都在她吃自助餐时,随手赐下去了。
没想到,在这些人眼里这么金贵。
石屋里,吵了半天没结果。
坐在上首的族老是个白发老头,拄着拐杖,一直没说话。
等两边吵累了,他才敲敲拐杖。
“都闭嘴。”
屋里安静下来。
族老看向王铁柱。
“铁柱,你说李老蔫借了你三斤玉晶米种子,秋收该还,他没还。可有凭证?”
王铁柱梗着脖子。
“没凭证!当时就我俩在场,口头说的!”
族老又看向李老蔫。
“老蔫,你说你还了,可有凭证?”
李老蔫摇头,声音更小了。
“没……没有。”
族老叹气,“这事就难办了。”
屋里又骚动起来。
有人喊:“这不明摆着吗?李老蔫赖账!”
也有人反驳:“没凭没据的,凭什么说是赖账?万一是王铁柱自己记错了呢?”
眼看又要吵起来,族老又敲拐杖。
“够了。”
他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门口,望向屋外。
屋外是聚落的小广场,广场中央立圣师像,在冬日阳光下泛着柔和的白光。
族老看了石像一会儿,转身回屋。
“既然没凭证,那就用老法子。”
屋里人齐刷刷看他。
“什么老法子?”
族老拐杖指向屋外的石像。
“对着圣师发誓。”
屋里静了一瞬,随即炸开。
“对!对着圣师发誓!”
“谁撒谎谁道心受阻!”
“圣师在天看着呢!看谁敢欺心!”
王铁柱第一个响应。
他大步走出石屋,走到广场中央,在圣师像前跪下。
腰杆挺得笔直,仰头看着石像,声音洪亮。
“弟子王铁柱,今在此立誓!”
“若李老蔫借我三斤玉晶米种子一事,我有半句虚言,愿受圣师厌弃,修为难进,此生困顿,永无出头之日!”
说完,他磕了三个响头。
石屋里,所有人都看向李老蔫。
李老蔫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像纸。
他嘴唇哆嗦着,看看王铁柱,又看看圣师像,脚像钉在地上,挪不动。
“老蔫,到你了。”族老声音沉沉。
李老蔫没动。
他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领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手在袖子里抖。
广场上,王铁柱还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都盯着他。
空气像凝固了。
水幕前,苏渺眼睛瞪得圆圆的。
“师父……他们真拿我发誓啊?”
元始嘴角微扬。
“赤子信仰,自有力量。”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他们信你公正,便不敢欺心。”
“可是……”
苏渺挠头,“我真管不了这个啊。”
她就是个修道的,又不是天道规则,还能管人发不发誓、违不违心?
“非你之能,乃人心自审。”元始揉揉她的头发。
苏渺懂了。
所以当那些人对着她的雕像发誓时,其实是在对自己心里那份信仰发誓。
撒谎,就是欺心。
欺心,道心自然受阻。
说白了,就是心理作用?
苏渺重新看向水幕。
李老蔫还站在门口。
他的腿开始打颤,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眼睛看向圣师像,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来。
反复几次。
终于,他也跪下了。
不是对着圣师像跪,是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