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铁笼的栏杆被踹得巨响，杜月笙的额头磕在冰冷的铁条上，血顺着鼻梁往下滴。王虎的手下用铁链锁死了笼门，粗糙的麻绳勒得他手腕生疼——刚才仓库爆炸的混乱中，他被当成主谋抓了进来，扔在这废弃的屠宰场铁笼里。
“杜先生，别挣扎了。”瘦猴晃着手里的钥匙，牙上还沾着菜叶，“虎爷说了，只要你在伪造的供词上按手印，就放你出去。不然啊，这笼子里的血腥味，就是你的下场。”他指了指笼角堆着的动物骸骨，苍蝇嗡嗡地在上面盘旋。
杜月笙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让王虎滚进来跟我说。”
“哟，还挺硬气。”瘦猴笑得奸猾，“不过你那小相好的可比你识相多了。”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是孟小冬被绑在柱子上的样子，头发凌乱，嘴角带着血，“孟医生说了，只要你签字，她就替你顶罪。”
杜月笙的心脏像被铁钳攥住，照片上孟小冬的白大褂被撕开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满是鞭痕。他认得那鞭子，是屠宰场用来抽牲口的，鞭梢还缠着铁丝。
“她在哪？”杜月笙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就在隔壁宰牛房啊。”瘦猴用钥匙敲着铁笼，“听见没？那‘呜呜’的声儿，就是她哭呢。”
果然，隔壁传来压抑的呜咽，混着铁器碰撞的脆响。杜月笙猛地撞向铁笼，栏杆震得嗡嗡响：“王虎！你冲我来！”
“别急啊。”王虎的声音从阴影里钻出来，他手里把玩着把剔骨刀，刀面映出他狰狞的笑，“我给你看样好东西。”他挥了挥手，两个手下抬着个木箱进来，打开的瞬间，杜月笙瞳孔骤缩——里面竟是那本华工工资册，封面被泼了煤油，火苗正顺着边缘往上爬。
“你敢！”杜月笙目眦欲裂，那可是王奎用命护着的证据！
“有什么不敢？”王虎用刀挑着账本晃悠，“签了供词，我就灭了这火。不然，不仅账本烧了，孟医生也得尝尝被剔骨的滋味。”
隔壁的呜咽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孟小冬的嘶吼：“杜月笙别信他！账本我早就抄了副本！在……”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王虎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说什么？！”他踹开宰牛房的门，里面传来桌椅倒地的巨响。杜月笙趁机摸向笼门——刚才瘦猴开锁时，他看清了钥匙孔的形状，怀里那根从仓库带出来的细铁丝，或许能派上用场。
铁丝插进锁孔时，手却抖得厉害。孟小冬说有副本，是真的吗？还是为了骗王虎说的谎？他想起昨夜孟小冬在灯下抄账本的样子，她总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抄到“王奎”那页时，还特意用红笔圈了圈。
“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杜月笙刚钻出铁笼，就见王虎揪着孟小冬的头发出来，刀架在她脖子上：“副本在哪？”
孟小冬的脸被打得红肿，却笑得倔强：“烧了。”
“你找死！”王虎的刀就要落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手腕——是小宝！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手里还攥着块带血的砖头，正是昨天被砸伤腿时掉的那块。
“放开我孟姐姐！”小宝扑过去咬住王虎的胳膊，老猫从阴影里窜出，狠狠挠了王虎手背一爪子。
混乱中，杜月笙抄起旁边的屠刀，刀背砸在王虎后脑勺上。王虎闷哼一声倒地，孟小冬趁机挣脱，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果然是账本副本，用油纸裹了三层，一点火星都没沾到。
“我就知道你有备份。”杜月笙扶着她，声音里带着后怕。
孟小冬擦掉嘴角的血，晃了晃手里的副本：“不过王虎说得对，光有账本还不够。”她指向屠宰场深处，“他的军火库就在冷库后面，我刚才听见他们说，今晚要运一批鸦片去码头。”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警笛声。瘦猴举着枪冲进来：“虎爷！警察来了！”他想开枪，却被突然出现的老赵一扁担砸中手腕——老赵的胳膊打着绷带，显然是刚从医院跑出来。
“早就报了信，就等你们自投罗网。”老赵啐了口，“王虎那蠢货，以为烧了账本就没事了？他倒卖军火的账，我可记着呢！”
王虎被警察按在地上时，突然狂笑起来：“你们以为赢了？我爹当年就是被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人害死的！他明明是为了保护华工才顶罪，你们却把他当骗子！”
“你错了。”杜月笙把副本递给他看，“王奎的名字后面，每个华工都画了颗星星，代表他替你爹还的工钱。你娘临死前还在抄账本，说‘等孩子长大了，让他知道爹是好人’。”
王虎愣住了，看着副本上密密麻麻的星星，突然嚎啕大哭。
屠宰场的铁门被打开，晨光涌进来，照亮了满地的狼藉。小宝抱着老猫的尸体，孟小冬正在给老赵包扎伤口，警察押着王虎等人往外走。杜月笙看着手里的账本副本，突然明白，所谓正义，从来不是一锤子买卖，是像孟小冬抄账本那样，一笔一划的坚持；是像老赵带伤赶来那样，豁出命的守护。
“走了。”孟小冬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把这些星星，一个个还给它们的主人。”
杜月笙点头，阳光落在账本的字迹上，每个字都像镀了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