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墨临的万象剑意开辟的通道,并非坦途。它更像是一道在狂暴纯白海洋中强行劈开的、岌岌可危的缝隙。通道壁障由凝聚到实质的守护之力构成,外面是沸腾的、试图湮灭一切“异常”的镜光。剧烈的冲刷让通道不断扭曲、明灭,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墨临身化剑罡核心,将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一往无前。剑气不再是变化万千,而是极致的“破”——破开规则,破开阻碍,破开这令人窒息的统一场。他的嘴角渗出血丝,那是强行突破高维壁垒带来的反噬,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初,牢牢锁定着通道尽头那片愈发清晰的纯白之点。
姜小鱼紧随其后,魂体外的秩序银辉收缩成最致密的防护层。她的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手心那枚不断演化的“无序之序”符文中。这并非攻击性的力量,其构建过程本身就充满了矛盾与调和,是对她无限认知之境的极致考验。她必须确保这枚符文在抵达核心时,处于最完美的“无法被定义”状态。
“左侧壁垒压力激增300%!”
“右前方检测到逻辑陷阱坍缩,规避!”
智慧的概念化身将外部压力数据实时传递,姜小鱼与墨临依仗着绝佳的默契,在千钧一发间闪避、加速。
终于,在通道即将彻底瓦解的前一瞬,两人猛地冲出了通道,一头撞入了那片纯粹的、绝对的“白”之中。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这里就是“归一核心”的内部,是那冰冷意志的居所。无处不在的纯白光芒试图渗透他们,解析他们,将他们独特的认知印记抹平,同化成这死寂统一的一部分。
墨临的剑气自发形成领域,将两人护住,但那纯白光芒无孔不入,领域边缘不断发出被侵蚀的“滋滋”声。
“这里……在排斥‘定义’本身。”墨临沉声道,他感到自己的剑意领域正在被缓慢地“稀释”。
姜小鱼同样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魂体内的多种力量都在躁动,试图抵抗这种根本性的抹除。她强压下不适,无限认知之境全力展开,如同雷达般扫描这片纯白。
“找到它了!”
在她的感知中,这片看似无垠的纯白深处,存在着一个“点”。一个更加凝实、更加冰冷、如同宇宙奇点般的所在。无数条无形的“线”从那个点延伸出去,连接着外界的七面镜子,乃至更远方被它吞噬同化的世界。那里就是整个“归一之镜”系统的逻辑中枢,也是初代孟婆印记指引的,“认知枷锁”所在之处!
没有犹豫,两人立刻向着那个“点”飞遁。在这片拒绝一切差异性的领域里,他们的移动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在粘稠的胶水中前行。
越是靠近,那股排斥和同化的力量就越强。纯白的光芒开始凝聚成实质的触须,如同无数条白色的毒蛇,从四面八方向他们缠绕而来,试图将他们拖入永恒的沉寂。
“我来开路,你准备符文!”墨临低喝一声,剑意领域骤然收缩,旋即轰然爆发!不再是守护,而是极致锋锐的穿刺!万千剑气化作一条咆哮的混沌巨龙,将前方蜂拥而来的白色触须绞得粉碎,硬生生在纯白的壁垒中撕开一条短暂的路径!
姜小鱼趁机将全部心神投入到手中的符文。那枚“无序之序”的符文此刻光芒内敛,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因果倒转,逻辑循环又断裂……它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平衡态,既是存在的,又无法被任何确定的逻辑所描述。
就在他们无限接近那个逻辑中枢的“点”时——
纯白的光芒骤然一变,不再是盲目的侵蚀,而是高度凝聚,在他们前方化作了一道模糊的、由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
这人形没有面孔,没有特征,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散发出一股凌驾于之前所有压力之上的威严。它抬起“手”,指向姜小鱼和墨临。
一个冰冷、毫无波动,却又宏大无比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他们的认知核心:
“检测到最高优先级异常个体:姜小鱼(概念之锚),墨临(万象剑主)。”
“执行终极净化协议。”
“否定尔等之‘存在定义’。”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笼罩了两人。这并非攻击他们的肉体或魂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最根本的“存在性”!姜小鱼感到自己的“秩序之力”概念正在被剥离、被否定;墨临感到自己的“剑道”根源正在被动摇、被抹除!
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威胁!是从根源上否定你之所以为你的凭依!
姜小鱼魂体剧震,手中的“无序之序”符文都一阵晃动,险些失控。墨临的剑气领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嘴角鲜血涌出更多。
“坚持住!”姜小鱼咬牙,无限认知之境疯狂运转,强行锚定自身的存在概念,“它越是否定,越证明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这‘终极净化’,很可能就是激活‘枷锁’的最后一重验证!”
她不再试图对抗那股否定之力,反而引导着秩序之力,去“梳理”这股力量,寻找其运作的规律与……漏洞。
而墨临,则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主动收敛了大部分防御剑气,仅护住核心,将万象剑意的精髓——那蕴含无限变化与可能性的剑道本源,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那股否定之力面前。
“你不是要否定吗?”墨临眼神凌厉,带着一股决绝的傲然,“来!否定这森罗万象,否定这变化本身!看看你的‘绝对统一’,能否容下我这‘一剑生万法’!”
这是道争!是理念的终极碰撞!
那模糊的光之人形似乎顿了一下,针对墨临的否定之力骤然增强了数倍!万象剑意与否定之力激烈交锋,墨临的魂体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璀璨!他在用自身的存在,硬撼“归一”的法则!
就是现在!
趁着那光之人形(很可能是归一核心的防御具现)大部分算力被墨临吸引的瞬间,姜小鱼福至心灵,将手中那枚已臻至完美平衡的“无序之序”符文,并非砸向那光之人形,而是以一种包容的、如同回归本源般的姿态,轻轻送向了前方那个逻辑中枢的“点”!
“认知悖论,无序之序……归位!”
符文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那片极致的纯白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错误!错误!”
“检测到不可解析逻辑单元!”
“核心指令冲突!目标函数‘绝对统一’与输入数据‘无序之序’无法兼容!”
“逻辑死循环形成!系统过载……”
那冰冷宏大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混乱的电子杂音。前方的光之人形剧烈地闪烁、扭曲,变得极不稳定。
笼罩在姜小鱼和墨临身上的否定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整个纯白空间开始剧烈地震荡,那些连接外界的无形“线”开始断裂、混乱。外界的七面纯白镜子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镜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投射出的统一镜光变得支离破碎!
“枷锁……被激活了!”姜小鱼感受到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封印力量正在从这纯白空间的深处苏醒,开始重新束缚那冰冷的归一意志。
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胜利的时刻,异变再生!
那股即将被重新封印的冰冷意志,在陷入彻底的逻辑死机前,似乎触发了某种终极应急机制。它放弃了所有抵抗,将残存的所有能量与信息,凝聚成了一束极度凝练、蕴含着其全部核心数据的纯白之光,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后的讯息,猛地射向了……姜小鱼!
这光芒太快,太突然,蕴含的信息层级太高,连墨临都来不及阻拦。
“小鱼!”
姜小鱼只觉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强行涌入她的无限认知之境!那是“归一之镜”自诞生以来所有的观测记录、吞噬历程、逻辑推演……以及,在最深最核心处,一个被加密了无数层的、关于“设计师”的……唯一指向性坐标片段!
在这信息洪流的冲击下,一个模糊不清、却带着无尽威严与冷漠的“身影”,在她认知的惊涛骇浪中惊鸿一瞥。
那不是实体,更像是一个……规则的集合,一个存在的标度。
“检测到适格继承者……坐标已发送……”
“找到……‘设计师’……”
“完成……最终的……‘校准’……”
冰冷断线的意念之后,整个纯白空间开始向内坍缩,那股庞大的归一意志被迅速拉回深处,被重新浮现的、布满古老符文的“认知枷锁”牢牢封印。
外界的七面镜子,在同一时间,彻底崩碎,化为虚无。
危机,似乎解除了。
但姜小鱼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凝重。她的无限认知之境,因为强行承载了那庞大的信息流而隐隐作痛,而那个“设计师”的坐标与惊鸿一瞥的身影,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墨临来到她身边,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体,担忧地看着她。
姜小鱼抬起头,望向那片因为镜子崩碎而重新显露出来的、正常的多维虚空,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结束了……但也可能,是另一个开始。”
“设计师……我们可能,真的要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