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的手指停在那块满是铜锈的铭文上。
他的指尖很稳,没有半点颤抖。
但吴邪离得近,看得真切。
那双向来淡然如水的眸子里,此时却翻涌着一种极为罕见的情绪。
那是厌恶。
甚至还有几分对于某种极度肮脏事物的忌惮。
吴邪心里一沉。
能让闷油瓶露出这种表情,这上面的内容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小哥,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吴邪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张起灵没马上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从那排晦涩难懂的古文字上移开,最后落在笼子里那个巨大的血色虫茧上。
“我们都错了。”
张起灵的声音很冷。
那种冷,不是平日里的漠然,而是一种透进骨子里的寒意。
“这里根本不是实验室。”
“这也不是张家人造出来的长生药。”
吴邪愣了一下。
“不是药?那是什么?”
张起灵指了指那个巨大的青铜鸟笼,又指了指脚下的基座。
“这是一座监狱。”
“用来关押一个外来的怪物。”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原本还在警戒的潘子和解雨臣都下意识地把头转了过来。
连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霍秀秀都抬起了头,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张起灵开始逐字逐句地翻译那段铭文。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是凿在石头上。
“此物非我族所创,乃天外奇石所生。”
“名曰‘神血孳生体’。”
“性喜寄生,可窃生灵之魂魄,仿其血脉,优化其形,伪以长生之表象。”
这段话是用大白话翻译出来的。
意思简单粗暴得让人头皮发麻。
吴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会有陨玉?
为什么西王母也好,张家也好,都在研究那些奇怪的陨石?
原来根源在这儿。
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它是跟着那些陨石一起砸下来的外星寄生虫。
“所谓长生,是个骗局。”
张起灵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它并不懂什么是生命。”
“它只是在模仿。”
“它吞噬宿主的基因,进行重组和优化,制造出一个更强壮、更耐活的躯壳。”
“那个躯壳或许能活很久,甚至能保持年轻。”
“但那已经不是人了。”
“那是它的傀儡,是它的子体。”
“张家古楼建在这里,就是为了镇压这东西,防止它扩散出去把所有人都变成它的养料。”
这番话一出,全场皆静。
只有那个巨大的血茧还在发出沉闷的跳动声。
咚。
咚。
每一声都像是某种来自宇宙深处的嘲笑。
“我靠……”
胖子张大了嘴,手里的枪都差点拿不稳。
他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像是吞了一只活苍蝇。
“合着这老妖婆想当的不是神仙,是异形啊?”
“这也太重口味了吧?”
胖子这吐槽虽然糙,但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霍家几代人,加上那些被卷进来的势力,争得头破血流,死得不明不白。
结果就是为了变成一个外星怪物的傀儡?
这就是长生的真相?
“不……不可能……”
霍秀秀突然尖叫起来。
她浑身都在抖,那是信仰崩塌后的歇斯底里。
“你胡说!”
“奶奶说过,这是神迹!这是霍家崛起的唯一希望!”
“怎么可能是怪物?怎么可能是寄生虫?”
张起灵没看她,只是冷冷地指了指铭文的最后一段。
“这上面还记了一件事。”
“曾有族人监守自盗,趁其休眠,盗取孢子。”
“警告后人,此物乃宇宙之污秽,绝不可与之融合。”
张起灵转过头,看着霍秀秀,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悯。
“那个监守自盗的族人,应该就是你们霍家的先祖。”
“你们霍家女人身上的那种古怪体质,还有那种必须要依靠特定男人才能缓解的病痛。”
“那不是诅咒。”
“那是寄生后的排异反应。”
轰隆。
仿佛有一道雷劈在了霍秀秀的头顶。
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此刻脸色惨白如纸。
她身后的几个霍家护卫更是面如死灰,手里的武器都垂了下来。
羞耻。
极度的羞耻。
他们以为自己在守护家族的荣耀,以为自己在追求某种神圣的目标。
结果搞了半天,他们是在替一群偷了外星孢子的贼擦屁股。
而且这屁股还没擦干净,反而把全族都搭进去了。
“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解雨臣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九门为了这个谎言,内斗了这么多年。”
“死了多少人?”
“疯了多少人?”
吴邪没说话。
他看着那个鸟笼,心里只有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愤怒。
这就是终极?
这就是所有人拼了命想要看到的一眼?
去他娘的终极。
就在这时候。
一直站在最前面的林渊突然笑了一声。
“呵。”
这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渊没有回头看那些因为真相而崩溃的人。
他一直盯着那个血茧。
眼神里那种食欲越来越浓,甚至还带着点嫌弃。
“虽然是个低级的寄生种,但这口感……”
林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应该比那些烂木头要强点。”
话音刚落。
鸟笼里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噗嗤。
就像是熟透的西瓜被人一刀切开。
那个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巨大血茧,猛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浓烈的腥甜气味瞬间涌了出来。
紧接着。
两只手从那个裂缝里伸了出来。
那是两只长满了红色鳞片的手,指甲尖锐得像是剃刀。
“滋啦——”
那两只手用力一撕。
整个茧子被彻底扯开。
大量的黏液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一个身影从那堆黏糊糊的液体里缓缓站了起来。
它身上还挂着破碎的肉膜。
身形佝偻,脊椎骨像是被人强行拉长了一截,看起来极其怪异。
虽然它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骨质面具,只露出一双没有眼皮的惨白眼珠。